不过知道归知道，就算让熊大毛指认范金友倒卖粮食，他也拿不出证据，因为仅凭一句无法录下来的话，根本查无实证。
经过短暂的恢复，熊大毛缓过神来，对着范金友介绍说道：
“范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给你说的万事通，三鼠，您叫他老三就行。”
熊大毛介绍完后，就把范金友向他问的问题，说了出来：
“老三，你记得法华寺电车厂的会计吗？我印象里，会计姓刘啊，可范哥说这个会计叫卢旺，他想了解一下这个人。”
四九城内就只有法华寺一家电车厂，没有第二家，所以熊大毛对范金友的问题产生了怀疑，怀疑他是认错人了。
三鼠眉头上跳，眼睛左右乱撞。哪怕是刚才被范金友点破他们倒腾粮食时，他都没有这般慌乱，反倒是一听到电车厂会计卢旺这几个字，恐惧完全代替了理智。
这一刻，看面相显老的三鼠，年龄不大的底细，暴露无疑。
不需要三鼠解释什么，范金友从他的表情中，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人，能让一会儿倒腾粮食的犯罪团体，感受到害怕？
当然是比他们更加强大的团体，特务！
为什么范金友轻易就得出卢旺是一名特务的结论呢？
是因为，他从三鼠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什么人会为他们带来死亡呢？
肯定不是新政府方面，虽然他们这个团伙倒腾粮食的数量不少，但三鼠不是团队的核心人物，就算被判了也罪不至死，最多坐个几年的牢就出来了。
能无所顾忌的杀人，为这個团伙带来死亡恐惧的，只有这一时期的最大反动势力特务。
范金友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哈哈大笑起来，对着怕到发抖的三鼠说道：
“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卢旺是特务的。”
特务两个字，让坐在三鼠对面的熊大毛，嘴巴张大到忘记呼吸。三秒后，才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狠狠拍了下桌子，对着三鼠问道：
“都啥时候了？你还不赶紧说！范哥就是公家的人，你还怕他保不了你？”
他原本想着，三鼠应该知道点这个人的事迹，带着范金友过来能混点钱。
哪里想得到，三鼠知道的这么多！而且，卢旺竟然是个特务！
这下子牵扯到了他们这行最不想招惹的人，熊大毛很后悔把范金友带到这里来了，为了点钱，把命搭进去，不值当啊。
他现在就希望范金友早点向上汇报，把这个卢旺和他的团伙都给端了。否则，要是让特务们知道了是从这里传出去的消息，他们几个都得死。
三鼠脸上的肉，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上下抖了抖。咽了一口唾沫后，才慢慢说道：
“建国前的电车厂起火案你们都知道吧？”
听到三鼠的反问，范金友和熊大毛都疑惑的点点头。
那起案件，由新政府定性为务（特）破坏。从厂房内发现三处中心燃点，燃点附近都有大量可燃物，再配合四九城春天的西北风，迅速烧出一片火海。
这场精心策划的纵火案，烧毁厂房104间，烧毁机车29辆，拖车11辆，待修机车13辆，待修拖车6辆，总计59辆。当时整个四九城机车和拖车的数量，也就是150多辆，这一下就少了三分之一还多。
当时的损失，按照第一套纸币来算的话，是2亿元左右。按照第一套纸币和第二套纸币之间的汇率10000:1来算，现今的市价就是：
两万元！
这件大案传遍整个四九城，几乎是个城里人都能说上两句，知名度有多高可见一斑。
这事范金友和熊大毛都清楚的很，就是不明白三鼠为啥在这时候提这件事，难道两者之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
范金友和熊大毛面面相窥，都能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
熊大毛是个急脾气，抢先范金友之前，问道：
“老三，别打哑谜了，赶紧往下说吧。接下来怎么了？”
现在最着急的不是范金友，反而是他了。
三鼠不是故意停顿下来，他用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平复心情后慢慢说道：
“自从电车厂纵火案破了之后，电车厂的财务科换血，大毛说的刘会计就是这时候进的电车厂。”
“不过...这刘会计年前死了，死在医院里，病因是中风导致的急性脑梗死。”
“据我所知...这个刘会计才40岁，身体很好。死前从未有过中风病史，结果...”
“之后，电车厂财务科就换上了这位卢会计。”
熊大毛听到这就不乐意了，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重点，他急忙插嘴说道：
“你能不能别再啰嗦了！直接讲卢旺啊！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务（特）的？”
范金友倒是希望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听的正起劲呢，却被熊大毛打断了，没好气的说道：
“老三，你不用理他，接着往后说，说仔细一些。”
三鼠对着范金友点点头，白了熊大毛一眼后，再次慢慢说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卢旺我认识。不过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抗战期间，为了混口饭吃，当时的我岁数还小，在北城东直门外的东岭货栈帮工。而这位卢旺卢先生，就是货栈的会计。他当时的名字不叫卢旺，叫费二月，我们都叫他费会计。”
“41年，那个货栈被倭寇抄了，说是军（统）的运输线，当晚，货栈里的所有人都死了。我恰好去林子里解手，这才躲过一劫。”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在城里见过这个人，这个卢旺就从四九城消失了，我以为他也死在了那天晚上。”
“直到今年过年，我去王府井采买年货的时候，才又碰到这位卢会计。”
“经过我的小心打探，知道这位现在是电车厂的会计。”
“所以...”
不需要多说什么，这一条消息链已经很清晰了。不管这个人的真名是叫卢旺还是费二月，这个人都和大陆东边的那座岛有关系。
不过范金友更倾向于这个人的本名就叫卢旺，电车厂经过一次纵火案后，对人员的审核肯定到了一个很高的地步，想要用假身份混进去，没有丝毫可能。
范金友对这个结论很满意，他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五元纸币，放在桌上后说道：
“很好！你这个消息我买了。”
10块钱买一个消息，虽然价格没达到旧社会万事通的高度，但也很给熊大毛面子了。
三鼠觉得这钱有些烫手，没敢收起来，而是求助似的看向熊大毛。
熊大毛也没立刻把钱收下，而是眯眼朝着范金友说道：
“范哥，您是公家的人，您想怎么做事兄弟管不着。不过有一点，您不能把兄弟们撂出来。”
“兄弟们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劳烦您抬抬手。要是真让哥几个没饭吃了，最后还不是要到您家找饭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