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贾琏一看这个架势,不等贾母开口便先行忍愧跪下。
贾母故意问他:“怎么了?”
贾琏陪笑回道:“昨儿是吃了些酒,以致于做出糊涂事来,惊动老太太、太太,故今儿特来请罪!”
贾母斥骂道:“你这个下流东西,还知道自己做的是糊涂事,成日家偷鸡摸狗,不管腥的臭的都往自己屋里拉,亏得你还是大家子的公子出身。”
贾琏勾头不敢分辩,只认不是。
贾母又骂道:“如今搞得人尽皆知,你有脸了?生出你这种下流胚子来,我们的老脸又往哪儿搁?你说,凤丫头与平儿哪个不是美人胚子,你竟还不知足?”
贾琏感觉一肚子委屈,可此刻在众人面前他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儿。
总觉得造成今日今时之局面,也不能将责任全部推到他一个人头上。
夫妻不和谐,难道是他一个人的错?
喜欢偷鸡摸狗忍受不住寂寞他承认,可若凤姐又或是平儿近来对他不那么冷淡,兴许昨日之事也就没有发生。
可此时此刻,让他又如何分辩?
只听贾母又声色俱厉地斥道:“你也别仗着我们对你有几分宠爱,就嘻嘻哈哈的想混过去,倘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太,就乖乖地与凤丫头,还有平儿赔个不是,保证以后不再犯了,今儿我便饶过你,否则你也别跪在这里了,我承受不起。”
贾琏本想着不如就当着众人的面赔个不是,彼此也好了,又讨得老太太欢喜,不然瞧今儿这个仗势怕也不好下台。
可抬头一看,见凤姐站在那里竟是一副得意的神情,他心里又恨得很。
索性把心一横,说道:“老太太的话我本不敢不依,只是今儿我若赔了不是,越发纵了她,让我明儿的日子怎么过?”
“胡说!”贾母怒斥道,“我常说凤丫头知高低,会办事,懂礼节,断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人,是你自己有错在先。怎么?把你管严了一些,你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往后还想着成日家偷鸡摸狗不成?”
贾琏也不管了,敞开了辩白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近些日子她伙同平儿,压根不让我亲近,仿佛我不是她的丈夫。”
“你更是胡说!”贾母又怒斥道,“我是过来人,女人家不想理你,是因为你所作所为伤透了她的心,把她的心凉了,平日里你都做过什么,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
贾琏更是觉得一肚子委屈,看来今儿老太太只为凤姐撑腰而不顾他的感受了。
老太太都如此,那更遑论他人。
可若这个节骨眼儿上与老太太争辩,不仅失了礼,还讨不得好。
只好代之以沉默。
又听贾母说道:“即便你心里头觉得委屈,但你昨儿确实有错在先,那就该赔了不是,倘若日后凤丫头也有不是,我自然会为你做主,这次只说这次的事。”
贾琏没辙了。
他只得爬起来,向凤姐作了一个揖,说道:“昨儿原是我的不是,二奶奶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别生气了。”
凤姐心愿得逞,说道:“原本我也没有生气,只是想让你记住昨儿的教训,平常素日说多了你总不听,今日说明日忘,过两天还是老油条一个,若不经历一番疼痛,想必你也记不住。倘若明儿还是老样子,我再不管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可好?”
“好!”贾琏点头道。
“瞧,回答得这么快,好像巴不得这样子呢。”凤姐冲大伙儿挑眉一笑。
引得大家也是一阵笑。
贾母又对贾琏说道:“平儿心善,我知道你们只要一闹,她便夹在中间,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今儿你也给平儿赔个不是,别总是动不动就骂她怨她,眼前好人儿不知道珍惜,却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不像凤姐,平儿看起来倒乖顺得很,果然是“妻不如妾”啊!
于是,贾琏心甘情愿地向平儿作了一个揖,说道:“姑娘昨儿受了委屈,正如老太太所说,从前夹在我们中间,指定也受过不少,今儿一并给你赔了不是。不仅如此,我也替你奶奶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冲平儿又作了一个揖。
平儿上前说道:“平常我若惹了二爷生气,是我该死!我只求二爷与二奶奶和和睦睦,永不争吵,白头到老。”
贾母又说道:“平儿不仅心地善良,而且行事得体顾全大局,倘若你连她都容不下的话,可见你有多么愚蠢。”
贾琏回道:“老太太教训得是。”
贾母这才舒缓一口气:“好了,昨儿的事到此为止,凤丫头也不许再生气了,琏儿好生谨记今儿说的话,倘若日后再干些不要脸的事,可别怪我容不得你。”
事已至此,贾琏也只能点头了。
然而在宝玉眼里,从凤姐与贾琏的态度与反应看,恐怕这事儿还难了结。
贾琏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并未释放。
而凤姐似乎也一样,她心中何曾没有积郁怨气?比起贾琏只怕更甚之。
倘若一个女人的心伤透了,凉透了,做起事来只会比男人更加绝情。
贾琏道歉后凤姐依然没有搭理他。
而贾琏本也并非诚心诚意道歉,所以回去依然不进房,还是住在外书房。
凤姐并不为意,与往常一样,该干嘛干嘛,似乎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
焙茗担惊受怕了两天,发现贾琏并未找他算账,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下。
见了宝玉不禁弱弱地问道:“二爷,如今琏二爷看起来老实多了,整日待家里也不出去,还需我派人暗中盯着吗?”
“废话!”宝玉白了一眼,他可不相信贾琏这么容易就变老实了。
“二爷,为什么琏二爷不问我?”焙茗又谨慎地问道,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
“问你什么?”
“问我是不是一直暗中盯着他呀!”
“因为他问过我。”宝玉说道,“问你有什么用?你不过是听我指示,即便确定你在监视他,他还不是找我?找你何用?”
“也对哈!”焙茗笑了,又担忧道,“明着找我确实没用,就怕他暗中……”
“暗中还敢把你杀了不成?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孬种,平常让你多练练也不听。”
“二爷,我练过呀!”
“既然练过,那天救薛大傻子时怎么人家只一回合就把你撂下马?”
“那是个练家子,绝非泛泛之辈。”焙茗想着,没准儿是精武飞龙的拳师唐三玿,人家可是柳湘莲的师父,他哪是对手?
“明儿你让锄药与墨雨出去一趟,帮我找些书回来,你知道我喜欢看什么。”宝玉看似有一茬儿没一茬儿地说着。
“好。”焙茗点了点头,心想,二爷终于安排锄药与墨雨干事了。
“还得嘱咐他们,大老爷那边可得盯紧点,尽量缩小大老爷的活动空间。”
“二爷,可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干的。”焙茗担忧地道。
“有条件上,没条件要创造条件上,不然用你们干什么?”
“好吧!”焙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想着,如此一来,除了不问世事的贾敬,还有外调的贾政以及年纪尚幼的贾兰,贾府其他直系子孙似乎都在二爷的掌控之中,上至贾赦,下至贾环。
正说着,麝月进来禀道:“二爷,琏二奶奶派人来说,那个打抽丰的刘姥姥带着板儿又来了,还带了些庄稼菜野果子啥的,叫你有时间过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有就捎些回来,没有就算了。”
“好,庄稼人实在,稍后我过去瞧瞧。”
“知道了。”麝月退下。
焙茗忍不住说道:“琏二奶奶对二爷可真好,这种小事儿都想着二爷呢。”
宝玉一个大白眼过去:“想说什么?两天没揍你,皮又痒了是吧?滚!”
焙茗吓得一溜烟地去了,对呀,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好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