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精武飞龙的途中,薛蟠还得意地向宝玉炫耀道:“我是湘莲的结拜兄弟,到了精武飞龙是不是坐上宾?”
“那当然!”宝玉点头道是。
“虽然你也是湘莲的朋友,可总归不及我这个兄弟,一会儿只管跟着我便是。”
“好,今天你请客,自然跟着你。”
“精武飞龙既有男弟子又有女弟子,可真是风水宝地哈!”薛蟠又咂摸着嘴说。
宝玉只是点头笑。
焙茗忍不住接道:“薛大爷,是否风水宝地,与里头男女弟子有关吗?”
“当然。”薛蟠眉飞色舞地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不在高,有仙则,则,水不在深,有龙则,则什么,反正就是看一个地方好不好,得看里头住着啥人。”
“薛大爷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不?就像这辆车子,里头坐着我与宝兄弟,自然档次高了;倘若坐着两个穷光蛋或是乞丐,还值个屁钱?是不是?”
“薛大爷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哈。”见宝玉不说话,焙茗索性插科打诨起来。
“那是,平常出去喝酒唱曲儿,老板掌柜们见了我,都临时涨价多要些钱,说我是大贵人,价格自然高些,道理一样嘛。”
“我听明白了,说得俗一点,就是像薛大爷这样的有钱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对对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薛蟠乐此不疲地笑道,“你看精武飞龙,馆主是柳湘莲,我的结拜兄弟,里头都是年轻俊秀的男女弟子,那还不是风水宝地吗?”
“薛大爷这样解释,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焙茗冲薛蟠竖起大拇指赞道。
“嘿嘿!”薛蟠更是来劲儿,得意地拍着自己胸膛,“如今我这个大贵人即将成为精武飞龙的常客,精武飞龙风水更好了。”
“去多了人家也烦。”宝玉看似不经意地说道,“毕竟你与精武飞龙没啥关系,如果你每月拿出几百两哪怕几十两银子供着,那就不一样,精武飞龙的风水……你想想。”
焙茗鉴貌辨色心领神会,当即见缝插针地说道:“二爷这个提议好,这样的话,薛大爷与精武飞龙就扯上关系了。不然薛大爷去,只能以柳大爷的朋友,与其他人并无关系,精武飞龙的风水自然稍逊一筹。”
“好像是诶,有道理。”薛蟠沉吟道。
焙茗冲宝玉会心一笑。
“就不知柳兄接不接受你的好意。”宝玉又笑着来了一句。
“我每月出钱供着精武飞龙,这样的好事,他为什么不接受?”
“或许觉得你这个大贵人身上有晦气也说不准。”宝玉道,“若果真如此,那精武飞龙这个风水宝地岂不是被你玷污了?”
“不可能。”薛蟠当即不乐意了,“没理由给钱不要嘛,一会儿去问问。”
宝玉又趁势补充道:“关键以精武飞龙当下的名声与势头,你给多少合适?给少了人家看不上,给多了你又拿不出来。所以我看你还是别问,万一人家真的接受,你这个大贵人岂不为难?”
“湘莲是我结拜兄弟,自然会为我考虑周到。”薛蟠又得意洋洋地说道。
“哦,那你一会儿不妨问问。”宝玉不再多说,感觉惊喜从天而降。
很快到了精武飞龙,下车后薛蟠昂首挺胸,当仁不让地走在最前头。
他人还没到大门口,便大声喊道:“柳兄弟,我来了,快出来迎接。”
看守的弟子立即进去禀报。
一会儿湘莲带着倪二、铁头以及另外四名弟子出来了。
薛蟠昂昂自若站在最前头,本以为湘莲带人上来请他。
却没想到湘莲先冲宝玉躬身行礼,倪二与铁头那帮人也是。
仿佛没听见他似的。
逼得他一跺脚,说道:“柳兄弟,我在这儿站着呢。”
“我看见了呀!”湘莲回道。
“可你们一个个为何只给宝兄弟请安问好,我呢?”薛蟠不服气地道。
“这不一样,不一样。”湘莲陪笑,“兄弟莫生气,进去再说。”
言罢,抬手作出一个“请”的姿势,又是对着宝玉,没有对着他。
宝玉还礼,笑着率先进去了。
薛蟠一下子愣住。
焙茗催道:“薛大爷倒是走啊!”
薛蟠这才抬脚,可感觉受到了冷落。
进去后,湘莲更是将贵宾第一席位请了宝玉坐下,包括倪二、铁头及其他众多弟子全都将目光对着宝玉。
压根不看薛蟠一眼。
尽管湘莲请他坐了贵宾二席,却仿佛他来只是沾了宝玉的光。
原本打算带着宝玉沾他的光呢,好显摆显摆,可结果……
“湘莲!”薛蟠带着两分不悦喊一声,说道,“我今儿来是请客还礼的,同时还想与你这个馆主商量一件事。”
“商量什么?”湘莲忙问。
“我想每月出些银子供着精武飞龙。”薛蟠赌气地说道。
“……”湘莲愣了一愣,忙看向宝玉,只见宝玉冲他点头微微一笑。
湘莲心领神会:“兄弟怎么突然有此想法?要不还是酒桌上说吧?”
“不,就在这里说,这里人多。”薛蟠感觉被打脸,想要找补回来。
“那兄弟想每月出银多少?又怎么个供法?”湘莲谨慎地问道。
“他只是你朋友,而我是你兄弟,他为什么坐一席,而我坐二席?”薛蟠带着几分岔气,指着宝玉问湘莲。
“这个……”湘莲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想着宝玉指定不会将有些秘密告诉薛蟠这种粗人,故而看宝玉一眼以求指示。
宝玉回答说:“原因很简单嘛,因为我每月出银一百两供着精武飞龙。”
“原来如此!”薛蟠恍然顿悟般,“那我每月也出银一百两银子。”
“即便这样,下次你我一道前来,我还是坐一席,你只能坐二席,毕竟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宝玉笑道。
“那我出一百零一两,比你多。”
“你这个大贵人,只多出一两,有意思吗?说出去也不好听。”宝玉激道。
“多十两总成吧?我出一百一十两。”薛蟠一咬牙道,也不管后面能不能兑现,振振有词道,“我要做精武飞龙第一大贵人。”
“当着那么多人面,你得想好了,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要面子,便轻易许诺,我可是自愿、不记名、无条件供着。”
“我也自愿、不记名、无条件。”
“可你身上只有一百两银子,每月却要供出一百一十两,你能做到吗?”
薛蟠脸色微微一红,又说道:“虽然我身上现在只有一百两银,可并不代表我以后没有,每月才出一百一十两银而已,又不是每天。放心好了,我堂堂薛家大少爷,难道怕我每月拿不出一百一十两银子?”
“兄弟,莫冲动!”湘莲也劝道。
“我没冲动。”薛蟠一摆手。
“尽管兄弟也是出于自愿、不记名、无条件,但兄弟与宝兄弟还是有所不同。”湘莲又谨小慎微地说道。
“有何不同?”
“恕我直言,兄弟莫生气,毕竟我是精武飞龙馆主,得为这里每一个人负责。”湘莲说道,“宝兄弟从不惹事,可兄弟你却喜欢到处招惹是非,精武飞龙可不能因为你出银供着,便帮你干些非法勾当。”
“放心,我有事儿不会找精武飞龙,只当做善事给自己积德。“薛蟠道,“况且不是说了自愿、不记名、无条件吗?即便我有事找你们,你们也可以拒之不理呀!”
这时,焙茗插了一句:“柳大爷,其实这个好说,签一个契约不就完了?”
湘莲看着薛蟠。
薛蟠当即表态道:“好,就依焙茗的建议,我与你们签一份契约,保证自愿、不记名、无条件,每月供给精武飞龙一百一十两银子,不会出去炫耀,我有事也不会找你们为我撑腰、擦屁股,总该可以吧?”
“那兄弟图什么?”湘莲问。
“刚说了,只当做善事为我自己积德。”
宝玉笑了,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毕竟这是出于自愿、不记名、无条件,万一只是你一时冲动要面子,事后反悔又不想出银供着,大家也拿你没办法。”
“谁反悔就是小狗儿、乌龟王八蛋。”薛蟠脱口而出。
“好,把这句话也写在契约上。”宝玉冲湘莲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