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三班。
“所有人朗读一遍,沁园春.长沙。”
“沁园春.长沙…”
郎朗的读书声在课堂间响起,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老王满意的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教材,轻啜了口搪瓷缸里的茶水。
“老师,我要举报!”
“嘶,烫死我了!反了你了袁博!你要举报谁!”
老王愤愤的一拍桌,站了起来,可以明显的看到他的上嘴唇变的通红,想来一个燎泡是跑不了了。
教室为之一静,然后便是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对于举报者来说他们已经见怪不怪,哪个班上没有这种喜欢打小报告的。
不过他们班尤甚,没别的,只因为王老虎偏爱这些打小报告的,或者说这些‘告密者’都是老王的耳目。
“安静,谁再说话给我站后面去,不像样!”
老王强忍着疼痛,使劲敲了敲桌子。
教室再次安静下来,但学生们的目光却都齐刷刷的看向那个告密者,一个长相很婉约很复古的小胖子。
“我要举报魏菁,他在睡觉!”
小胖子袁博洋洋得意的指着趴伏在桌上的身影,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芒,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老王那张肿起来的血盆大口。
“谁敢在我的课上睡觉!”
本就气往上撞的王老虎听到小胖子的话后顿时青筋暴起,也顾不得火烧火燎的嘴巴,蹭蹭蹭的快步来到小胖子身边,一把把他扒拉开。
教书育人十多年,要说见过的坏学生多了去了,但这么明目张胆捋虎须的,他王老虎还是第一次见。
小胖子一个踉跄,也顾不得身旁传来的厌恶目光,他的心里畅快极了。
“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我的课上睡觉!”
老王刚举起巴掌,但当他看清趴在桌上熟睡的身影是谁时却又呆愣在原地,迟迟没了动作。
“老师,魏菁不光在您的课上睡觉,他还在别的老师的课上睡觉,而且他的作业都是抄王晓丽的!对,还有马晶晶,顾娟,梁文静…”
小胖子掰着手指头一字一顿的说着,被念到名字的女同学有的羞愤的红了脸,有的做怒目装,她们全都把刀子般的目光瞪向他,恨不得把这个多嘴多舌的死胖子千刀万剐。
“王美丽还帮他写作业,梁婉玉给他带早饭,季兰给他带中午饭,XX给他带晚饭,XXX给他买饮料,XXX还给他写了情书,不对,不光是XXX还有…都给他写了情书。”
小胖子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神情也从最开始的得意、兴奋。变得怅然,失落,带最后满脸的悲戚之色。他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到最后,班上几乎所有的女生全都向他投来了杀人的目光。
“啪!”
一个从天而降的后脖溜打断了袁博的话,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的始作俑者—他的班主任,王老虎。
“魏菁这么好的孩子被你说成了小混混?我看你就是闲的没事干造谣!”
一个后脖溜不解气,老王扬起巴掌又来了好几个,把小胖子打的鬼叫连连。
“啊,王老师,魏菁真的在睡觉啊!”
梁博不服,捂着后脑勺叫屈道。
换来的却是一个威力十足的脑瓜崩,只把他打的眼冒金星,嘶嘶呼痛。
“你要是跟魏菁一样除了语文外能够门门考满分,算了跟人家魏菁比你就是颗老鼠屎,你要是每门都能及格,别说上课睡觉抄作业,就是不来上学都行!我王境泽给你特批了!”
老王用肥硕的手指头怼着小胖子的脑门,大声咆哮着。
刚咆哮完,他也似乎觉得不妥。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魏菁,王老虎那狰狞的面庞肉眼可见的平静下来,眼神也变得温柔:
“你给我滚到后面去站好,别影响其他同学休息。”
袁博:???
其他同学:???
“咳咳,行了!都安静,魏菁同学之所以在课上睡觉,一定是昨晚学习的太晚了,让我们多给予他一点包容,同学之间最重要的是互帮互助,不要随意打小报告,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
魏菁似乎做了个梦,但又感觉无比真实。
说实话,他的前半生就像是开了挂的天命主角。
智商195的他三个月学说话,三个月学走路,三岁上幼儿园,十三岁上高中,并在半年内完成了所有学科并特招进了北大少年班。
天才这个光环伴随了他一生,他也不负所望的在十六岁时硕博连读,成为一名光荣的科研人员,也就是普通人嘴里的终极理想—科学家。
他的家境不错,在那个大部分国民还比较艰苦朴素的年代,他们家就住上了大豪死,开上了大笨死,搂上了大肉死,咳咳,这个没有。
这么说吧,别人家的小孩儿报的课外班都是语言、素描之类的,不能说没有艺术性,只能说性价比相对客观,而这时的魏菁家就已经请来私人家教,教他钢琴、萨克斯、小提琴等一系列的‘高端’爱好了。
总之,魏菁算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不过他并不快乐,就像周董歌词里写的一样‘别人都在看漫画,而我在学画画,对着钢琴说话。’
他的人生是枯燥乏味的,甚至可以说是一成不变的。
从出生起就被父母打着‘都是为了你好,你的天赋不应该被浪费’这样的理由安排了一条既定的康庄大道。
四十岁的他没有朋友、没有喜欢的人,甚至除了‘工作’外,没有任何爱好。或者说,他的工作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但常年累月的‘PUA’让他失去了方向,除去工作外,他的人生毫无意义。
唯一能寄托温情的父母也在几年前相继离世,现在的他就像个机器人。
“钢琴十级、小提琴十二级、萨克斯九级、国画十级……”
一本本冰冷的证书与乐器被魏菁扔入火堆,暖色的火光映照在那张毫无温度的脸上,像一幅三流画家随意泼洒的半成品。
当所有的东西都被抛进火堆…
……
教室外下着大雨,教室内下着小雨
坐在前排的同学一脸痛苦的用书本遮挡着前方喷洒而来的唾沫星子。
老王‘声情并茂’的讲解着教员的诗词,时而雄姿英发,时而情深意切。
教室后排。
浓密的睫毛轻颤着,水润的眸子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羞红的侧脸,晶莹白皙的耳垂上笼着一丝氤氲。
擦了擦唇角晶莹的唾液,魏菁好奇的看向身侧的女同学。
‘咕咚’
女同学正襟危坐,好似漠不关心,但吞噎口水的声音却被魏菁听了个真切。
“你饿了?”
“没…没有,别瞎说,好好听课。”
女同学结结巴巴的颤声道,她想要辩解些什么,却又在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中节节败退。
不得已之下只能拿书本挡住了她那半张脸,但没一会儿,挡住俏脸的书本便在魏菁好奇的目光中缓缓下移,直到与少女窥探的目光对上。
“呀!”
吕元草轻叫一声,像只受惊的小兔般低下头,用长袖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好…好羞耻。”
少女紧咬银牙,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