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对与错
咖啡杯冒着热气，浓郁的咖啡香气萦绕鼻尖。
贴满了富有年代感的海报和张贴画的墙面，一张张顾客贴在相框里的拍立得照片，窗边角落里摆放的各式各样的小物件。
这家咖啡店，在被霓虹和巨大屏幕包裹的中心商圈中显得格格不入。
做生意，就要有卖点。
尽管陈修并不太明白，角落的石块泥墙有什么好看的，好几个女生在那围着各种自拍。
这个时间点来的人并不多，偌大的咖啡店内稍显冷清。
欧阳文亭硬是拉上陈修，在那堵石墙下，请店员用拍立得一起给二人拍了张照片。
“年代的产物像手冲咖啡一样质朴，回味却香醇美妙。”
咖啡店女店员送来照片，像春风般腼腆离开。
欧阳文亭把照片捏在手里，笑吟吟的看向陈修道：
“拍照的时你就不能笑一下……一会我们也贴上去。”
说着，他超照片墙努努嘴。
“随便你吧。”陈修有些心不在焉，他能感受到店内女生的蠢蠢欲动的目光。
欧阳文亭这种人就不该出现在公众场合……
二人驱车的路上，欧阳文亭像打开了话匣子，没完没了吐槽以往生活的沉闷刻板，按他的话说，就跟一天吃三顿炸酱面连续吃1年似的。
每当陈修想问点儿关键问题时，欧阳文亭又给糊弄过去了。
但在这里……陈修看了看四周，他们说的话应该会被听到。
而且……拍照的那几个女生目光不时看来，其中一个黑丝短裙的长发姑娘在同伴的怂恿下，已经超他们坐的地方走来。
“你好，能加一下你的联络方式吗？”她画着精致妆容的俏脸上浮现一抹红晕。
陈修在一旁翻白眼，到别人家花园做客除了羡慕外还有嫉妒。
尤其那些品种名贵的花朵，连绿叶都写着“买不起”三个字。
“好啊。”欧阳文亭露出深邃迷人的笑容，接过女孩的电话，在上面飞快打了一串数字。
姑娘在同伴羡慕的目光中，像得胜的将军般凯旋。
耳边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令陈修心烦，他看向欧阳文亭道：
“咱们换个地方聊吧。”
不是询问，带着些许烦躁的肯定。
“为什么，这里就挺好的，不仅有美女，还有美味的咖啡。”欧阳文亭抿了口咖啡，面容愉悦道：
“柯尔南的小蒂姆种咖啡豆，跟流行的阿拉比卡豆种比起来，多了一些酸涩，但恰到好处。”
他看向陈修：“老弟你尝尝啊。”
陈修只好抿了口咖啡，没有发现酸涩，反而牛奶的丝滑醇厚让咖啡的香味能长久停留在舌尖。
“怎么样？”
“还好吧……”
陈修本以欧阳文亭是为了打消自己某种顾虑才选在这家咖啡店，但好像欧阳文亭是真的喜欢喝咖啡。
但在这里聊超凡者？
真是没有一点安全感……
欧阳文亭仿佛看出了陈修的心思，开口道：“把你的担忧和顾虑放在一边，放松心态，安心享用咖啡，而且……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即便是关于EMB的辛密。”
“你不担心被人听到？”陈修惊讶问道。
欧阳文亭微微向后靠拢身体，笑道：“听到又能怎么样？”
“如果我们周围有……”陈修想了想道：“比如敌人，间谍之类的人。”
“哈哈，不要搞得那么紧张。”欧阳文亭像是听到好玩的消化，乐笑道：“这只是一家普通的咖啡，而我们只是趁着顾客还不多，慕名来喝一杯咖啡，闲聊了一些话题而已。”
没等陈修回答，他接着以劝慰的语气道：“即便在电话里，我都能感受到你紧绷的神经，该怎么说呢……这很不好。”
“是吗……”
陈修盯着欧阳文亭，有了先前的经历，他总对这个家伙难以放下戒心。
他沉吟一下道：“和上次见面比起来，你好像变了。”
“我没变，倒是你现在应该明白当初我对你做了什么。”欧阳文亭微微颔首道：
“嗯，尤其是喝了张万程那瓶吐真剂后。”
葡萄味的吐真剂……陈修沉吟着，直到那几个唧唧喳喳的女生离开。
他有意如此，欧阳文亭对此也没有反对。
剩余几桌客人都距离较远，陈修这才斟酌开口道：
“我不知道张万程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全程都迷迷糊糊的，他最后才告诉我那是葡萄汁……但先前你为什么故意激怒我？”
欧阳文亭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我现在可是难得有话直说的心情，你想问我为什么试图操控你。”
没等陈修回答，他继续解释道：“在目标中植入特定思维，从而将其变成主观意愿肯定的假设，由于主观上已肯定了它的存在，心理上便竭力趋向于这项内容，甚至会认为这是以往的经验，尤其人处于陌生、危险的境地时，会根据以往形成的经验来迅速做出判断。”
“在心灵领域，超凡者的能力通常集中在放大或缩小心理效应，你可以称之为暗示，这也是通俗的说法，当然，能够直接植入特定思维的少有人在，比如张万程首先就要让你相信吐真剂的效果，从而引导你说出真心话。”
他顿了顿，看了陈修一眼，温和道：“而我则是要放大你心中的愤怒，你可以将愤怒看做一种枷锁，越是愤怒枷锁就越牢靠，最后再把枷锁套在你身上。”
欧阳文亭解释的很详细，只是……
陈修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做？”
“这是我的能力之一，而我的另一个能力就是……”他收敛笑容，深黑色的眸子掠过陈修，一字一句道：
“预测未来。”
陈修心脏猛然一跳。
欧阳文亭喝了口咖啡，嘴角不带笑意道：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尽管只是一些画面碎片……残骸断肢血流成河，犹如人间炼狱。”
陈修张大了嘴巴，整个人呆若木鸡。
欧阳文亭可以预测未来，这个消息令陈修震惊的嘴巴能吞下整颗鸡蛋。
他看到的画面显然联系到了我身上，所以才会有那番绝不允许滥杀无辜的针对性暗示……
陈修目光闪烁，如此说来，一切好像都能说通，只是……
“难道你看到的画面是我造成的？”
欧阳文亭难得严肃起来，他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道：
“我不确定，那些画面就来自不同镜子的细小碎片，甚至还会出现截然相反的画面。”
他看向陈修，忽然展露出笑容道：“我只是尽力做了尝试，看起来效果并不好，但你要相信，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陈修摇摇头，坚定道：“我绝对不会做出那些事……你看到的那些画面绝不可能与我有关。”
欧阳文亭笑道：“希望如此。”
陈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之，心情更不好了。
气氛一下沉默下来。
欧阳文亭悠闲抿了几口咖啡，打破沉默道：“陈修，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相反，我希望能很好的引导你，
至于原因，一定程度上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的画面，更为重要的是，我初衷亦在竭力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陈修默然片刻，不解道：“你后来又默认我可以对付王锦，难道不和你的初衷完全相反吗？”
“我一开始就告诉你了，站在高处就不会因为那些细节而扰乱了方向。当我对你的暗示失败后，我立刻意识到你有着极为强大的精神毅力，也就是那一刻……”
欧阳文亭看向陈修，认真道：“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我们不一样。”陈修下意识否定。
欧阳文亭笑笑，没有辩解，温和道：“直觉告诉我，你很特别，某种程度上，我希望成为你的引路人，比如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在超凡者……唔，就像我这样拥有特殊能力的人，
毕竟在超凡者领域你需要学习的知识很多，我恰好掌握了很多这方面的知识，但在这之前，我需要获得你的信任，才能真正获得你的感激。”
陈修目光越过欧阳文亭，窗外有年轻的男女结伴路过。
他认真思考着。
配方、纹徽、超凡者……我掌握的信息太少了，即便是加入EMB，想要全方位获得这方面的知识，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陈修看向欧阳文亭，这家伙不会也只是个半吊子吧……
他深深看了陈修一眼，悠悠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我那么厉害怎么还给红三打工？”
“你怎么知道？”陈修吓了一跳。
“你脸上就写着，我在吹牛B这几个字好吧……”欧阳文亭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
“我也有自己的秘密，等时机到了自然会告诉你，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所掌握的知识甚至超过了EMB本身。”
心怀不轨……
陈修脑子里一下冒出这几个字，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欧阳文亭。
圆滑的人总是心机深沉，陈修甚至觉得圆滑也是欧阳文亭的伪装，毕竟从他的话可以听出来，连EMB都没有掌握他的底细。
他就像潜伏在星空最深处的黑洞，看似不起眼却极度危险。
和这种人打交道，像欧阳文亭说的那样成为我的引导者……
他提供我需要的知识，那我需要付出什么呢？
陈修犹豫一下，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你到底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
他紧紧盯着欧阳文亭，这个回答将直接关系到他的决定。
欧阳文亭感受到了氛围的严肃，他也收敛笑容，沉吟道：
“像某种意外保险吧，具体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你违反自身意志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正如我前面说的，我希望成为你的引路人，而不是希望能引领你走上正确的道路，这两者有本质区别。”
陈修知道，欧阳文亭所谓的区别，在于对‘正确’的定义。
不过，违反意志……呵呵，植入特定思维就能确保不会发生……
“保险？你不是能预测未来吗？”陈修顺着欧阳文亭的话问道。
“我还没强大到可以主动窥探命运的程度。”欧阳文亭含笑回应道。
不能主动窥探？也就是说他预测未来的能力是被动接受的那种？
看欧阳文亭的样子，显然不准备详细回答这个问题。
经历多少次生死循环后，陈修早已不是那个优柔寡断的少年了。
“好吧，那既然是保险，就可以理解为投资了。”
他看着欧阳文亭，伸出两根手指，认真道：“我有两个条件，如果你答应那么就可以当做我们的交易达成了。”
欧阳文亭笑了笑：“说吧。”
“第一，不能对我及我的家人动用任何手段，包括心理暗示或者涉及心灵领域的能力，如果被我发现，恐怕EMB也对你的秘密感兴趣吧？”
最后一句话威胁意味十足，按照陈修的理解，欧阳文亭还不知道对EMB隐藏了多少事。
欧阳文亭丝毫不在意，耸耸肩强调道：“我说了，我想要获得你的信任，所以我绝不会做那种蠢事，这点你可以放心。”
“第二。”陈修不置可否，继续说道：
“我可以随时中止交易，而你要确保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能报复我或者对我不利，包括利用其他人。”
欧阳文亭哑然笑道：“我明白了，你想白漂。”
没等陈修回答，他笑着点点头：“行，那就这么交易吧。”
欧阳文亭答应的很快，没有交易的讨价还价，这让陈修心里没底。
退一步讲，以知识为代价的交易，即便欧阳文亭反悔。
学到的知识可还不回去。
怎么想，好像都不亏。
陈修也不再纠结，点点头后，试探问道：
“我想让王锦付出应有的代价，你觉得这有错吗？”
陈修之所以这么问，是想验证欧阳文亭先前提到的‘正确’。
“前行的路上总是有各种花花草草，你会因为不小心踩碎一朵花而道歉吗？”欧阳文亭反问道。
这个答案符合陈修的心理预期。
他刚想开口，却又听道欧阳文亭缓缓道：“有时候对错并不重要，就像叶筱的所作所为，你真觉得她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