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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灯灭人亡

南红玉见许元休神色异样,回头问道:“怎么了……”

她口中说着,循着许元休的目光望去。

就在她说这三个字的功夫,又有三盏魂灯,先后熄灭。

就在两人眼前。

南红玉一下子呆住了。

在朝生观,每一名筑基期修士,都有一个替死人刍。

与之相对应,此间的每一名或者的替死人刍,就代表着一个筑基期道人。

以此间魂灯的数量来看,朝生观筑基期以上的修士,至多也不过八十余人。

相较于观中上万的弟子数量,筑基期修士所占的比例极低。

筑基期,是修士的分水岭。只有踏入此境界,才算真正跨入修途。

同样,这些人也是一个门派的中坚力量,甚至是一些小门派和修真家族的顶层力量。

然而短短的片刻之间,魂灯竟先后灭了近二十盏!

正常状态下,就代表着该有二十位筑基期修士的“陨落”!

何等惨烈的战事,才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这……这是怎么了?”

两人望着墙壁上的魂灯排位,呆滞许久,才清醒过来。

听着南红玉似提问……似喃喃自语的话,许元休面沉如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此时此刻,朝生观只怕是正在面临着一场生死大战。

说不定已有强敌攻入了观中。

不是此等大战,不可能同时有这么多筑基期修士“陨落”。

观中现在一定是乱作一团。

这也解释了,为何安放魂灯的密室、如此重要所在,却只有区区三名道僮在看守。

不过,此等情形,对许元休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他可以趁乱逃出去。

然而……

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南红玉,此刻仍是,替死人刍!

除非他立刻找到她的结缘道人,并逼迫他解除南红玉的“法缘印记”。

不然,他只能祈祷,那名道人,没有参加这场大战。

眼前的境况,对许元休个人来说,无异是天大的好事。

但对南红玉来说……恐怕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朝生观……该不会要被灭了吧?”

南红玉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伸手抓着许元休的胳膊摇了摇,兴奋地喊道。

许元休回头看了她一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说道:“先离开此地再说。”

南红玉点点头。

或许是她迟钝的思维显然还没反过味来。

也或许是……

许元休满心的无力感。

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心头。

他深吸了口气,再度看了满墙的魂灯一眼,道:“我们走……”

话音未落,突然,又有两盏魂灯熄灭。

许元休一下子呆住了。

双眸紧盯着南红玉那盏魂灯。

灯已灭!

他霍然回头。

南红玉脸上仍挂着笑。

双目却已闭上。

身子一歪,向他倒来。

“红玉……”

许元休一把将其抱住。

身体尚温。

气息全无。

没有遗言。

朝生观。

位于镜州的乌腾山脉。

道观占地方圆数百里,左邻镜湖,右跨群山,传承已历千余年。

整个道观,由一座护山大阵笼罩。

而此刻。

大阵之外。

山林之中。

已被鲜血几乎尽染。

唯有危崖之底的镜湖。

仍然平静如镜。

突然,一大朵厚重的乌云,凭空而来,悬浮与朝生观上。

霎时间,天昏地暗,隆隆的风雷之声大作。

七八道粗大的雷电自乌云而降,携雷霆万钧之势如泰山压顶般向朝生观击落。

朝生观上空,五六十丈高处,凭空现出一座弧形的半透明薄膜。

薄如蝉翼,半透明得若隐若现。

却竟将隆隆雷电尽数阻拦住。

忽而。

朝生观上院中。

乌腾山十大主峰之中最高的一座朝云峰。

峰顶之上,一道红黄蓝三色光柱冲天而起。

乌云之上,陡然响起一个爽朗的大笑声:

“千狐老鬼,你这老不死终于露出乌龟头了,是怕我将你这传承千年的护山大阵击破了么?”

“哼,储进卿,没想到你竟然跟玄剑盟搞到一块了,怪不得他们这么大胆子,竟敢打我们朝生观的注意。”

“嘿嘿,打生打死让他们去。你我三百年不见,尽情切磋一下如何?”

“如你所愿,跟我来——”

话音落。

一道三色流光,向东射去,眨眼便消失在天地相交的尽头。

朝生观上那朵巨大的乌云,突然间急剧缩小。

在数息之后,塌缩成一团黑球,然后随着三色流光消失的方向而去,同样消失不见了。

天地间又复平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东方的一抹淡之又淡的鱼肚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扩越大,天空也愈发明亮,揭开灰暗的幕布,露出湛蓝的底色。

一轮旭日,自镜湖之缘升腾而出。

万道霞光,直射而来,又被湖面粼粼折横,织就出一面彩席。

自镜面而上,越过万仞绝壁。

乌腾山上,一片葱郁,浓绿的缝隙中透出斑驳的光点。

而在远处的某片光秃的山坡上,许元休跪在地上,面前是一处新掘的土坑。

土坑并不大,一个妙龄女子躺在其中,面色安详。

她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手中还抱握着一张黄色的符箓。

许元休面沉如水,注视了良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但叫我有一口气在,必报此仇。”

许元休一句话说完,推土掩埋。

然后——转身下山而去。

朝生观上下两院的划分,在地貌上倒也是上下之分。

上院在山顶上,下院在山腰。

许元休此刻所在的位置,是下院中较高的位置,已经处于道观的外围。

整个道观,建筑万千,散落在山间林木之中,自上缓缓而下,大体呈梯形分部。

许元休下山之后,一路摸索而行,尽可能得避开院落,沿着道观的边缘向下走。

走了一日一夜,直到次日晨曦,站在山腰处向下望去,只见一片巨大的山谷处,密集地建了一大片院落。

远远看去,房舍不下千间之多。

这一大片院落群,正是许元休在朝生观中唯一熟悉之地。

杂役堂。

相较于他这一路所见的萧条,此处倒是显得十分平和。

炊烟袅袅,零星的身影已开始出来活动。

许元休看了片刻,认清方位,下山而去。

朝生观下院七堂,以杂役堂人数最多,足有近万人。

近万道僮,散乱地分部在数十个大小院落里。

杂役堂中,除了堂主及一些有职司的道僮,有专属的院落外。其余道僮,只有在轮值期间,才会有固定住所。

其余时间,则自寻住处,各自修炼。

日常并无人理会。

许元休寻了个偏僻所在,越墙而入,挑一座早看好的院落走去。

院子不大,院中只有两株老树、一口水井。

东西分别是仓房和膳堂,正北则是一排瓦房,分出六间,每间房有四张床。

通常情况下,这些房间都是住不满的,而且人员往来流动极大。

除了相熟之人,其余即便同住一个屋檐下,相互之间也未必熟悉。

杂役堂管理之松散,大体如此。

这也是许元休敢于回到此地的最大原因。

许元休只匆匆扫了一眼,便寻了最边上一间屋子,走了进去。

屋中只有一个人,十六七岁的青年,正在床上打坐。

另有一张石床铺了床铺,人却没在。

许元休只扫了一眼,便寻了一张空床,和衣而卧。

心惊胆战地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许元休此刻又累又困,连饭都懒得吃,躺下就睡。

朝生观门规森严,最忌同门斗殴,在这里倒不用担心谁会明目张胆地毒害他。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之中,许元休忽觉有两道目光正灼灼地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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