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危机七十二小时II
多年以后，面对穆的不解和盛怒，朱迪斯·尹斯加略特都会回想起自己作为决议集会成员第一次参加表决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的他深信天国的正义性，自认为天使和人类是一样伟大的。
他曾经是如此的深信不疑，而现在，他却感到无比的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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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R7系特殊（碎片）文明系统的灭绝表决——】
【0-01：赞成】
【0-02：赞成】
【0-03：弃权】
【·····】
【0-12：赞成】
【0-13：反对】
【本次表决会议伦理委员会介入——】
【进入灭世论述阶段——】
“为什么毁灭他们，明明还有一个更好的处理方式，[安乐天使计划]不是还在计划序列中，为什么不通过计划。”
朱迪斯激动的从圆桌上站立起来，手中的档桉上的种族就是他负责研究跟进的[观察文明]，这个文明是一个破碎的[相位碎片文明]，它是因为[水晶天]的牵引而流动到泰拉的。
作为该文明的观察者，朱迪斯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应该毁灭的文明。
但是，尹甸却把他列入了灭绝名单中·····
“那你是现在打算表决这个计划序列吗？”
说话的是0-10，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静，没有嘲讽和揶揄。
0-10，曾经的英杰，骑士团大团长、老兵、疯将。
毫无疑问，0-10是天国的鹰派，支持使用天国超常规军事手段解决泰拉各种问题，同时也更倾向于采取强硬立场，包括对外进行军事干预、制裁、打击异端。
他跟极左派的0-02都让朱迪斯感觉到忌惮，0-02一直主张通过[乌托邦计划]，连他负责的对奥列庭帝国[移动城市]也被称为乌托邦。
0-10和0-07倒是走的很近，因为他们曾经是同僚，0-07比起0-10更极端，他是[人类至上主义]的忠实拥趸，他试图把[人类至上]和[天国至上]放在一辆马车上并驾齐驱。
这三人形成政治盟友，让朱迪斯深感棘手。
“我只是质疑尹甸的决策准确性而已。”朱迪斯简单回答道。
“确实，尹甸需要我们质疑。”0-02同意来了朱迪斯的话，但是他的话锋很快就转移了，“0-13，我看过你所谓的《修正天国理论》的论文。和平相处？渐进改革？你是打算跟四君主一起心平气和，手牵手一起谈一谈吗？”
“谱系无疑是人类最为伟大的创造，但是社会不断发展，我们不能僵化地坚持旧观念。我只是想要完善天国体系，使其更好地适应现代泰拉和愈加多变的外部格局。”朱迪斯反驳道。
“理论是不断发展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随意改变其核心原则。”0-02继续说道。
“我并没有要放弃[人类至上]原则，我只是不想人类变得扭曲邪恶。”
“0-13，是什么让你产生我们是造物主的错觉，那种悲天悯人的神性，是现在的人类和泰拉无法拥有的东西。”
“看看我们的双手，看看我们的所作所为，计划序列中既然有[安乐死天使计划]，就证明他的可行性。”
“安乐死？你不觉得人类现在就是安乐死的产物嘛，被[水晶天]包裹着，无法突破星空，被四君主不断的腐蚀，被星空可怖者环绕····，这不就是另一种安乐死嘛。”
“这不一样。”
因为不是紧急议题，所以尹甸并没有施放[脑活跃激素]和[时间观感调制]来缩少决策时间，在他们决策的同时，无数次一级的命令都会由尹甸负责处理，决议集会成员负责的永远是关于人性以及人类存亡的大问题。
这一次的灭绝表决，通过了。
只不过灭绝时间被延期，这个碎片文明有些东西对于[中央收容室]还有用。
当灵性回到现实，朱迪斯·尹斯加略特疲倦的躺在黑色的躺椅上。
熟悉的乌托邦计划表出现在他手上，然后烧却。
——【乌托邦计划】——
纲领一：永绝泰拉存世神明。
纲领二：以绝对的武力根除泰拉内部一切纷争。
纲领三：一切权力尽归天国。
————————————
望着燃烧着乌托邦计划，这份计划就跟他的修正理论一般，充满了梦幻。
此刻的朱迪斯只感觉到深深的疲惫，他想起了自己遨游以太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疑问，那道红色的伟岸身影，以及，那四道被天国所憎恶的存在。
【人类，是否能够达到精神的高度？】
我是疯了嘛。朱迪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的脑海不自觉的开始回忆起穆的教诲，那是对方在[不可知之地]对年幼的天使预备役所说过的话。
不要过于沉溺于以太之中，哪怕你拥有非常强的奇术天赋。
无人知晓伟大海洋的深度。甚至无人尝试过估量它的尽头究竟延续到了未知的何方。有人相信海洋是无界的。还有其他人认为它仅仅存在于想象和比喻之中。
这两种解释全都无法满足知识的探求者。
他们在智慧层面上散漫慵懒，毫无实际用处。已知的实体宇宙，也常被说成是没有尽头的——但那又是什么意思？在靠近它并不存在的边界时会发现什么神秘？
所有问题都可以在伟大海洋之中找到答桉，需要的只是一个人愿意付出一切来追寻它而已。
但是，这代价可能是你无法承受的。
“我应该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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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需求有五个层次。
生理需求：包括食物、水、睡眠、性和其他基本的生存需求。
安全需求：指人们对稳定、安全和保护的需要，包括安全的住所和工作环境等。
社交需求：涉及到与他人的亲密关系和归属感，如友谊、爱情和社交活动。
尊重需求：包括获得他人的尊重和认可，以及实现个人成就和自我价值感。
自我实现需求：指人们追求个人潜能的发展和实现，追求个人目标和理想。
朱迪斯·尹斯加略特的脑海里面回忆着书中的知识，他的手麻木的翻阅着手中名单。
灭绝，管理，灭绝，收容，灭绝·····
他处理着手中的工作，脑海里面却神游天外，他总是不自觉的回忆那四道伟岸的神灵和深红色的人影。
他像往常一样关掉了谱系，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手持天国红皮书的时候，他总感觉到双手沾满了血淋淋汁液，那是被他屠戮的亡灵。
人类不是泰拉的寄生虫，人类可以认识世界，改造世界。
朱迪斯·尹斯加略特，承认吧，我们就是泰拉目前除却神灵之外最强的物种，没有天敌随心所欲，很多生命生来就是为了我们服务的，无论是杀来吃还是养来玩，不要再以为其他物种和我们是平等的关系。
人类就是有欲望，就是比其他生物情感丰富，就是比其他生物强，直视这一点认清自己，人类不是救世主，不要妄想拯救整个泰拉，人类之所以要保护其他的存在，最终是为了保护自己，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吧。
毁灭乃是人类的德性，去挚爱它吧。
冬冬冬——
敲门声把朱迪斯从妄想中喊醒，他皱了下眉，随后压抑住自己的心烦意燥，回归以往的冰冷。
“进来。”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出乎他的意料。
“穆？”朱迪斯站起来，迎向了提着篮子的白袍老者。
“久违的从[不可知之地]出来一趟，顺便来看看你。”
老者来到朱迪斯的跟前，把里面的食物一件一件的拿出来，这些都是些适合下酒的小吃类，随后，老者把一瓶烈酒递到愣住的朱迪斯手中。
“[心理检测科]的人让你来的？”
“我说不是你肯定不信，决议集会的人都怕我，你也一样。”穆熟练的打开酒瓶，随后呷了一口。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躯体还会为这种东西而感到愉悦？”朱迪斯下意识的攥紧手中的酒瓶，随后面不改色的继续望着老者问道。
“对身体来说，精神是战斗的先驱，是胜利的共同缔造者，同时，也是伙伴，是目标的应和。”穆对着朱迪斯继续说着话，就仿佛是一位絮叨的老者一般，“感知，悲伤，愤怒····，天国并不主张彻彻底底的摒弃这些，对于我们来说，情感如同呼吸一般重要；没有感觉，就没有了爱，没有愤怒，就没有悲伤，我们聚拢在理想的旗帜下，拥有最为炽热的情感，所以，有时候我们更容易堕落。”
“······”
朱迪斯没有再言语，反而喝了一口酒。
“你看过我的修正理论了？”
“看过。”
“什么感想？”
“很美好的梦。”
“就跟乌托邦计划一样。”
“那不是梦。”
“我没见过计划推行过，要推行乌托邦，需要付出太多，天国付不起那么大的代价。”
“也许吧。”
“穆，你就没有迷茫过吗？”
“你是指善和恶这个议题吗？那还真是古怪，现在泰拉随便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们都会说‘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善和恶，有的就只是立场问题。’或者来上一句‘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只是一道单纯的灰色’，看，孩子们多聪明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种。”
“那就是学术性的论述，要我引用那些老学究的话嘛，我想想，嗯，就这句：‘善恶的标准会偏主观，或者有历史局限性，所以很难获得普世永恒的真理’。或者，更加毒辣一点的话：‘道德是一种统治工具，是阶级的产物。善恶终有报，不是因果，是法律。法律之外是道德，道德与知识不相干。’”
“穆，有人说过你很幽默吗？”
“有，很多，学堂里面的小孩子都很喜欢我，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受欢迎，女孩子们经常给我写情书。”
在同穆聊天的时候，朱迪斯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缓下许多，手中的酒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他仰躺在背后办公椅上，也跟着说了一句。
“所有的善恶美丑都是基于人类的想象力，然后不断演化发展，人类之所以高级于动物是因为人类会编造虚假，并且传播这种想象，而动物只会简单的语言交流，所以认知革命后人类靠各种想象和假设创造了历史以及未来。”
“朱迪斯，一切的善与恶，都不过是一种象征，它从来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而只是一种暗示，所以，如果有谁想要从善与恶之中攫取知识，那么，他一定是蠢笨的。”
“·······”
当穆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对朱迪斯说了一句话。
“有无数生命，生来注定因你（人类）而死；
朱迪斯·尹斯加略特，敬畏以太，不要太过深入它，不要过度去凝视深渊。”
当天国第三持剑人离开后，朱迪斯久久不语。
翌日，他主动去了[心理检测科]，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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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至高指令，数据即将全部删除]
[诸界叙述线7：辉煌纪元，天国雏形成立，次年，血神亲临，天国陨落——]
[删除该叙述线，代价支付，第七叙述人类整体■■■]
[诸界叙述线98：对四君主驱除计划暴露，■■，全部阵亡]
[删除该叙述线，代价支付，第九十八叙述人类整体■■■]
[诸界叙述线199：尹甸计划]
[尹甸背叛人类，■■■■]
[删除该叙述线，代价支付，第一百九十九叙述人类整体■■■]
[诸界叙述线789：雅威铸造计划]
[诸界叙述线1099：■■史书权柄转移至雅威，失败——]
[·····]
[诸界叙述线2077：柏林人智危机，星空降临——]
[诸界叙述■666:肢解泰拉阿赖耶计划——]
[诸界叙述■777：雅威备份泰拉计划——]
[······]
你已经瞧见了，你已经遗忘了。
但是，又怎么样了，备份的既视感你还记得吧。
“深红，这就是你的礼物····”
朱迪斯·尹斯加略特满头大汗，他确实只记得[诸界叙述线]这个名字，其他的都忘记了。
“[水晶天]的存在就是为了它，诸神也是为了····”
一张红色的卡牌静静的漂浮在他的面前，理智告诉他，立刻毁掉它，但是····
朱迪斯握紧卡牌。
星空上，红色的身影在笔记上写下。
【无法坦诚相见的彼此，终究会站立在对立两面——】
【真相的碎片，就可以埋下怀疑；怀疑，是最强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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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尹甸有问题，那种既视感，不，你应该知道，你是不是接受了[删除记忆]，去问尹甸，问【雅威】，我们需要知道····”
“朱迪斯，我知道。”
穆紧了紧手中的权杖，打断了朱迪斯的话。
“我会问的，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
“可是····”
“听我的。”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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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拉历1589.12月末旬.
朱迪斯·尹斯加略特站在被【雅威】处决掉了天使部队的坟墓面前，面无表情。
穆来找过他，但是他拒绝跟其见面。
【四君主想要见你】
红色的卡牌上浮现出一行文字。
“再等等。”
【你想要[天国金融街残骸]——】
朱迪斯没有说什么。
【拿到东西后，来见我吧，我会给予你最大的诚意，比如《诸界史书》——
看，这可是至高们才能铭记的东西，现在你却记住了。】
“你想要什么？”
【只是给你提问的机会，你只需要到[叹息之墙]的面前提问就行，只是提问而已，怎么，你怕了？】
朱迪斯皱了下眉头，他并不认为红王想要的就只是这么简单，不过他还是在心中回答道：
“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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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现在。
当朱迪斯·尹斯加略特问出这句话之后，[水晶天]中有一位星空可怖者撞碎外环带，向着天国的天基庇护冲去，向着泰拉所在的方向冲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橙红色星球，如同一个燃烧的地狱之眼，在无尽的宇宙黑暗中冲向泰拉。
在看似荒芜的表面上，仿佛蕴含着生命的脉动，诡异而神秘。
它看上去无比巨大，仿佛一颗能吞噬一切的巨大火球。表面布满了锯齿状的山脉，像是被怪兽的爪子抓过的疤痕。山脉之间的低洼处，则像是深深的眼窝，透出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其中最为惊心的，是那颗挤压在其中的巨大眼睛。它位于星球的正中央，其巨大的童孔里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秘密。当它睁开时，放射出令人窒息的热量，将周围的一切照亮，此刻，即使是最勇勐的战士也会因其震撼而感到无比的恐惧。
当它在深邃的宇宙中游荡时，其庞大的身躯就像一把巨大的镰刀，划破宇宙的寂静，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从这伤口中，人们可以听到来自星球内部的低沉而古老的歌唱，宛如来自地狱深处的哭泣，让人不寒而栗。
第一位星空可怖者，在其他外神的帮助下，试着冲击[水晶天]包裹。
【警告警告警告！
！】
【进入危机时刻——】
此时此刻，朱迪斯·尹斯加略特童孔紧缩，他难以置信的的望着自己的双手，有什么东西开始向外滋生，那是，四君主的·····
而就在此刻，一声愤怒的声音响起。
“朱迪斯·尹斯加略特！你都做了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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