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是一个道士。
他身形微胖,大概四十多岁,穿着一件崭新的黑色道袍,手握拂尘,一脸肃杀之气。
林浩认识这个胖道士。
当初王员外悬赏五千贯铜钱外加升仙令一枚,为他的儿子王识明治病,这个道士也去了。
好像是什么紫霄观刘观主。
不过这人也确有几分本事,先是用手中一块铜镜,发现了附在王识明身上的鬼修,后来还判断出距离鬼修一丈外,就是安全之处。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弄得七窍流血,狼狈逃窜。
这家伙怎么跑到婚宴上来了?
还口口声声让夏默不要洞房……
有古怪。
片刻后,林浩的目光放在了新娘身上。
道士有几分法力,不会无的放矢,看来这个女人有问题。
难道她真是王识明家地下的喜服女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刘观主只怕又有苦头吃。
她可是连空间都能撕裂的真大佬啊。
林浩不动声色,静待下文。
…………
“你……你说什么?”
大堂内,新郎官夏默见有人阻止自己洞房,脸涨得通红,但他应该不是很擅长言词,只是求助似的看着身侧一个中年男人,苦哈哈道:“爹,爹你说句话啊。”
只这一个行为,林浩瞬间就判断出,新郎官不是夏默。
这要换成夏默那个狼崽子,有人敢在婚宴上捣乱,他非得把捣乱的家伙生吞活剥不可。
而且就算性格会变,人的神情举止,包括一些微动作,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彻底。
这新郎官除了相貌,其他方面跟夏默,没一点相同之处。
………………
另一边,林浩思索的同时,新郎官他爹,也就是夏老爷,递给儿子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旋即上前两步,冷冷道:
“刘观主!今天是我儿大喜之日,你在此胡言乱语,是何用意?莫不是嫌我香火钱给得不够?”
“非也非也,夏老爷,正因为你每月按时供奉香火钱,我才不忍见你儿子往火坑里跳啊。”刘观主走进大堂,肉嘟嘟的脸上,一脸痛惜之色。
此言一出,满屋哗然——
“刘观主说什么胡话呢?”
“就是就是,无缘无故阻止夏少爷洞房,还说为他好。”
“我倒不这么认为,刘观主法力高强,他说不对劲,想必真是不对劲。”
“嗯嗯,也有可能,说不定夏老爷家,真的有问题。”
一时间,宾客们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乱成一锅粥。
“安静!诸位请安静!”
夏老爷伸出双手,用力往下压,待宾客们停止议论后,这才看向刘观主:“刘观主此话何意?在场的,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邻,有话直说便是。”
“夏老爷。”
刘观主一步步走向夏老爷,在距离后者还有两三米时停住脚步:“绝非我危言耸听,今日你儿子若是入了洞房,明天,怕是就要变成人干了!”
“什么意思?”
在场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新娘——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变成人干代表着什么。
新娘盖着喜帕,不能视物,但耳朵却没堵着,闻言全身剧颤,接着后退小半步,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话。
“无量天尊!”
刘观主喧了一个响亮的道号,手中拂尘用力一抖:“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嗤拉——
刘观主的拂尘似乎带着些许法力,凌空一抖,新娘头上喜帕顿时片片碎裂。
新娘娇小瘦弱,容貌也很普通,此刻她面色难看至极,但奇怪的是,却并没有出言反驳。
“你……你胡说!”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新郎终于忍不住了,他先斥责了刘观主一句,旋即拉着新娘的手,宽慰道:“青儿,你放心,我不会相信他的。”
闻言被唤作青儿的新娘目中露出一丝感动,但依旧没说话,只是祈求般看向刘观主,似希望后者离开。
刘观主没有理会新娘的讨饶,他将新郎拽到自己身侧,毫不留情道:“夏少爷!莫要冥顽不灵,她不是人!”
“你……你胡说!”
新郎甩开刘观主的手,又跑到新娘身边,但他性格内向,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大呼小叫,只能看向父亲,颤声道:“爹……你让他走,让他走啊。”
“默儿,你过来。”
这一次,夏老爷没有和儿子站在同一阵线,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儿媳妇,从头到尾,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说。
“大伙儿想必知道,青牛镇百里外的峨眉山吧?此山巍峨耸立,经年云雾缭绕,传说,这山中住的,乃是仙人。”
刘观主握着拂尘,摇头晃脑,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题:“若有凡人误入峨眉山,冒犯仙人,第二天,必会化为一捧白骨。”
大堂众人知道刘观主必有下文,所以也没人开口询问,都安安静静的听着。
刘观主似乎很享受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他装模作样的抖抖宽大的袖袍,又轻咳两声,这才继续说道:
“但其实,都是谣言!
试问,仙人是何等身份?怎会住在荒山野岭之中?
峨眉山上,住的都是妖怪!
而在那山巅的清风洞内,有一条修炼了五百年的青蛇妖,名唤小青。”
说到这里,刘观主指着新娘,声色俱厉:“就是你!”
嘶——
刘观主话音一落,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们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们真正亲耳听见这瘦瘦弱弱的新娘,竟然峨眉山上修炼了五百年的青蛇妖之时,还是纷纷色变,甚至有胆小者,已经悄悄朝大门退去。
“你放……放……你胡说!你有证据吗?”
新郎似乎不会骂人,一个屁憋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最后改成了胡说。
“证据?不需要证据!这里不是衙门,我的眼睛就是证据!”刘观主似乎很有把握,闻言嚣张无比,逼意十足。
“不可理喻!”
新郎性格软弱,也不擅长争吵,此时已经无力反驳,于是拉着新娘的手道:“青儿,他疯了,我们走。”
“他没疯。”
新娘抽回自己的手,低着头,泫然欲泣:“他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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