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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二】

开国之君往往都有些非凡际遇,不是出生前老娘被神兽压过,就是出生时满室红光。后唐开国皇帝李存勖却没有,他的不凡是人给的。

李克用曾带着儿子去见唐昭宗,唐昭宗见这小少年英武挺拔,便摸着他的后背道:“这孩子长大后必成为一代栋梁。”还赏了李存勖很多金银宝贝。李克用本人也常对人吹捧说,“此子志气高远,必能成吾事。”,包括他的老娘也是变着法的夸他。

可惜直到李克用死了,他的这个儿子也没展露出什么不凡,倒是填词唱曲儿的十分在行,比起李克用少年时就有一箭双雕的本事,李存勖着实差得远了。

二十三岁就接管河东李存勖半点威望也无,李克用一堆的兄弟义子都对他虎视眈眈,李存勖并没有跳出来与他们硬怼。先是以退为进将自己扮成一个弱势君主,哭嚎着要把晋王的位子传给叔叔李克宁。

李克宁有野心可惜脸皮太薄,当时他若是真的扔下老脸顺水推舟的应下,也就没有李存勖什么事儿了。已经推辞了的李克宁,反倒是在事后后悔起来,竟然暗通朱温还被李存勖拿了把柄。

接着李存勖就找来与李克宁平日不和的人挑拨离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既然叔叔这么想当晋王不如就把王位让给他。

这些人与李克宁不和,他要是当了晋王大家伙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自然不肯,况且河东与朱温那是仇大苦深,知道李克宁与仇敌抛眉弄眼的个个群情激愤。取得了众人的支持,李存勖便设了一场鸿门宴,干脆利落的收拾掉了自己的叔叔。

虽然不明白李存勖为什么在称帝之后突然变成了政治白痴,可不得不说他这个时候政治手腕真是玩得漂亮。

掌握了权力不够,还要有威望才能坐得稳王位,李存勖第一个就拿老仇人朱温开刀。李克用死的时候,晋梁在潞州还有战事尚未结束。

听说李存勖死了,梁军立刻放松了警惕,心想着河东新丧不可能发动大规模战役。可李存勖就偏偏利用梁军这个心理,带着大军趁雾偷袭,这一役晋军斩首万余俘获甚多。

李存勖这一仗打得干脆利落,远在洛阳的朱温听到消息不由得哀叹,“生子当如是,李氏不亡也,我家诸子乃豚犬尔。”朱温却不知这只是一个开头,李存勖注定了是朱梁的克星。

当时梁国若要攻晋,除了西线的潞州,还有东线经魏博、成德直捣太原。魏博军已经被朱温控制,原成德军节度使王镕被朱温封为赵王,两人又结了亲家,赵国便算是后梁的属国,可属国毕竟是属国,哪里有握在手里来得踏实。

朱温便以防御李存勖为借口派兵驻守赵国,伺机吞并。王镕一瞧朱温图穷匕见,掉头就找李存勖求救。河东众人皆以为是计,唯有李存勖却道:“我若存疑,必中朱梁奸计!”

李存勖果断出兵,联合赵国与河北另一个小藩镇义武军,在柏乡与梁军大战,十万梁军损失殆尽,倒不是梁军战力太差基本上是被忽悠死的。

柏乡一战让李存勖扬名立万,从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晋梁的攻守之势,也大大削弱了梁国的实力。

军事上接连失利,贤惠的张夫人也死了,朱温越发的颓废放纵,弄了数百美女来宫中享用,这还不够,竟和李老三一样盯上了自己的儿媳。

比起朱老三,李老三还是要点脸的,好歹让杨玉环当了两年道姑,然后正式册立贵妃,终身也就只扒了这一个。土包子出身的朱老三就没那么讲究了,拉过来就上,多多益善。

他的儿子们倒没有多么的义愤填膺,见老爹有这嗜好纷纷把老婆送进宫里争宠,为的就是大梁的皇位。

搞笑的是,朱温竟真的以此为标准确立皇位的继承人,最终养子朱友文的老婆王氏在龙床争夺战中胜出,加之朱温本就偏爱朱友文,心里已经确认朱友文做皇位的继承人。

另一个儿媳张氏听到朱温和王氏的密语,回家把事情给丈夫朱友珪一说,朱友珪立刻怒了,老婆都让你搞了,你却把皇位传给外人,哪能就这么算了。

朱友珪忍无可忍带兵入宫,将光着屁股的老爹杀死在床头。一代枭雄朱温就这么死了,死的极不光彩,后世里提到朱温也是诸多骂名。

比如他杀人如麻、弑君称帝、***女、扒灰儿媳,可是干过这些事情的皇帝多了,至少朱温能拍着胸脯说,老子的江山都是一刀刀杀出来的。

可为什么朱温的名声就这么的臭,原因很简单,他和另一位朱姓开国皇帝一样,得罪了读书人。

唐哀宗天佑二年,朱温诛杀昭宗皇子的同时,也诛杀了三十几位大臣。他的一位叫李振的幕僚因为屡试不第,深恨这些衣冠大族和中榜进士,进言道:“此辈常以清流自居,不如把他们的尸体丢进黄河,变成浊流。”朱温笑而从之。

还有一次他和一群幕僚书生在柳树下乘凉,故意设套给这些人钻。他拍着柳树道:“这树粗大可做车轮。”立刻就有人跳出来拍马,“您说的没错,这树确实适合做车轮。”

朱温随之冷笑,“柳木脆弱,车轮只能用榆木做,你们这些人除了会拍马屁,百无一用。”随即让侍卫将所有拍马的文人就地扑杀。

只这两件事便足以让小心眼文人记恨上千百年了,得罪谁都不要得罪文人,让你遗臭万年只是动动笔杆子的事情。

朱温确实对文人刻薄,不过对于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却十分敬重。朱温帐下从不缺少有真才实学的读书人,比如谢瞳、敬翔、李琪、司马邺等。

后世人评价一个政权是否合法,一个皇帝是否伟大标准也稍有不同,除了其功业更看重是否善待百姓。

在这方面满身污点的朱温却做到了,在未称帝前朱温便约束士卒,轻薄徭役吸引流民,任用能吏恢复生产,在自己的地盘上为百姓创造了一个安稳的大环境。即便后来晋梁双方陷入十年苦战,治下百姓也未出现大规模的逃亡。

另外五代经济史上著名的牛租问题,也可以说明朱温对百姓的关爱。朱温曾发兵攻打淮南杨行密,虽然没有得手,但是却从淮南抢了十余万头牛,朱温没有让士卒杀了吃肉,也没有拿来发卖,而是发给贫苦百姓只收少许牛租。

那可是牛呀,在古代比媳妇都亲的耕牛!

后梁灭亡的时候,这些牛基本上已经死了,可是继之而起的后唐、后汉、后晋三朝,没有哪个忘了向百姓收本就不该属于他们的牛租,直到后周郭威称帝,方才废除牛租。在后梁百姓眼中,这个一身匪气爱赌博好扒灰的老头就是个合格的好皇帝。

从历史的角度讲,朱温同样有功,首先他打烂了大唐已经腐朽的招牌,最重要的是他为日后的局部统一打下了一个较大的基本盘,在五代的乱世之中是非常不容易,以李克用的骁勇鸦军的善战,也不过是堪堪守住河东而已。

人性就是如此的复杂多面,以某一方面来解读评价一个人,难免偏颇。

朱温死了后梁并没有亡,朱友珪随之继位称帝,他的出身不好,是朱温一时兴起和低贱的娼妇野合所生。究竟是不是老朱家的种,朱温可能也没把握,所以并不待见他还时常揍他。

关键朱友珪还有弑君杀父的大恶,大家伙并不服他,一商量干脆另立一个。前文说过朱温有一个贤惠有加深明大义的张夫人,文武百官多受她的恩惠都对她十分尊敬。

张夫人所生之子朱友贞“性沉厚寡言,雅好儒士”,一副贤君的模样,干脆就拥立他为帝。在魏博军节度使杨师厚的支持下,朱友贞发动兵变攻入洛阳,逼迫朱友珪自尽,而后迁都汴梁称帝,也就是梁末帝。

朱友贞是朱温最心爱的女人所生养的儿子,又是嫡长子,立他作为继承人最好不过。可是朱温偏偏没有,并不是他老糊涂了,至于缘由朱友贞很快就用自己一系列的愚蠢作为做出了解释。

魏博军是后梁数得着的强藩,杨师厚自恃拥立之功有些嚣张跋扈,让朱友贞一度感到威胁,好不容易把杨师厚给熬死了,可是魏博军这个刺头还在,而且魏博是晋梁争锋的前线,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若是哪天叛变割据如何是好?

很快有叫赵岩的奸臣给朱友贞出了个馊主意,那就是把魏博军一分为二,小一点就好控制,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也要看实际情况不是。

魏博军本是安史旧部,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实行世袭军制,一百多年的时间不断通婚,军中皆是长辈兄弟,关系密切复杂,要把他们一分为二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唐朝尚在时,魏博军就是数得着的刺头,时不时的就要闹出点动静来。哎呀,这个节度使不会伺候人,兄弟们抄家伙砍了他脑袋让朝廷再派一个来,这种事情是常有的。

他们连唐廷都不怕,难道会怕朱梁吗?收到朝廷指令,魏博军一边抽刀子砍人,另外一边去通知李存勖,现在老子跟你干了!

李存勖刚刚收拾了幽州的刘守光,已经具备南征的条件,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天上掉了这么一块馅饼哪有不接着的道理。

有些明白朱温为什么不传位给朱友贞了吧?“雅好儒士”在五代十国真的不算是优点,尤其是对一个皇帝来说。

在朱友贞的身边就聚集着这么一批人,如赵岩、段凝之流,没有真才实学只会溜须拍马出馊主意。

这些都是朱温当年所痛恨的,他当年能够迅速的崛起,一定程度上就是对所谓儒士够狠,即便是心狠手辣不按理出牌的朱友珪坐天下,可能都会比朱友贞强。

朱友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失去了魏博这个门户,晋梁之间的攻守完全逆转。不过后梁立国多年内部稳定实力雄厚,李存勖想要吃掉朱梁并不容易,可却架不住朱友贞身边一群猪队友。

后梁还有一位叫刘鄩的名将,受朱温大恩对后梁忠心耿耿,可是朱友贞就像是信不过魏博军一样信不过他。刘鄩想要偷袭太原,请求朝廷发给士卒十天米粮,可笑朱友贞竟怀疑他诈骗米粮投奔李存勖。

刘鄩无奈哀叹,“主上身居宫禁,不晓兵事,与白面儿共谋,终败人事!”

一切都如刘鄩预料的那样,他在前线作战却不断有来自后方的掣肘,兵事败多胜少,可有他这块硬骨头,李存勖终究吞不下后梁。

不过李存勖还有朱友贞这个最佳助攻手,在赵岩、段凝等人的不断构陷下,朱友贞终于下定了决心赐给刘鄩一碗毒酒。

李存勖做梦都要笑醒了,高高兴兴的在魏博称帝,改魏博为兴唐府,大有讥讽朱友贞的意味。

朱友贞自毁根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唐军攻入汴梁,无奈自尽,他的脑袋也被洗刷干净刷上油漆,送到了后唐太庙,成为李存勖的战利品。

凭着河东一地,用十余年的时间陆续的统一了淮河以北的地区,在五代十国的乱世中十分的不易,李存勖是当之无愧奇男儿,人们一度将他视作“唐光武”,以为大唐中兴有望,统一天下似乎指日可待。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位“唐光武”在灭梁之后的作为让人大跌眼镜,而他的帝国也急转直下,从云端一头扎进烂泥。

如果说朱友贞是作死的话,那么李存勖便是花样作死。李存勖本人有严重的性格缺陷,在开拓事业的初期,因为生存危机得以压制,另外还有两位人生导师监督指引,所以没犯什么致命的错误。

一位唐廷派驻河东的老宦官张承业,朱温诛灭宦官集团后,宰相崔胤传令各个藩镇诛杀本地宦官,可是李克用十分欣赏张承业,随便拿了个人头糊弄过去。

张承业对李克用感恩戴德、忠心耿耿,虽然他不会带兵打仗,却是管理政务的好手,他就是河东的萧何、李善长。

随着对梁战争的节节胜利,晋王的封号已经不能让李存勖的心理得到满足,不理张承业的苦苦相求,执意在魏博称帝,把张承业活活气死。

另外一位人生导师周德威,不仅善于带兵作战,更是眼光老道智计百出,便算是河东的徐达了。人人都道李存勖武功了得,可是背后少不了周德威的影子。

越来越多的胜利,让李存勖越发的自负已经不将周德威话放在心上了,在对梁的胡柳坡一役中,不听周德威劝告执意出战,害得周德威父子战死。

李存勖很后悔,“哭之怮,丧吾良将,吾之罪也。”可有个卵用,转头就把周德威给忘了,心爱的戏子被俘了,李存勖哭得一样的伤心。

已经成为皇帝的李存勖没了监管,他骄狂自大、自私凉薄、猜忌多疑、刚愎自用的性格就彻底暴露出来了。

他曾经当着一众功臣的面说,“朕于十指之上得天下”,好像这天下就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可见他有多么的自大,将士们在背后讥讽称他为“李天下”。

割据一方的荆南节度使,曾入朝拜见李存勖,事后评价李存勖,“矜伐如此,其他人皆无功也,谁其不解体。”

一个马上得天下的皇帝,骄狂一些完全可以理解,可是自私凉薄完全说不过去。一群大头兵要那名声也没用,你是皇帝全部都给你,咱们兄弟跟着你辛辛苦苦打天下落个实惠就成。

李存勖显然忘了当年就是因为吐蕃人不给发工资,他们这些沙陀人才跟吐蕃闹翻的内附归唐的。宋朝的皇帝就很聪明,虽然对百姓不怎么样,但是每任皇帝登基都不忘赏赐臣子,尤其是禁军将士。

可李存勖这个白痴不仅不赏,反而连工资都不给发,寒冬腊月士卒连冬衣都没有,在五代十国这样的乱世,他的政权竟然能够存在四年,不得不说这是个奇迹。

就像是朱友贞身边有群猪队友一样,李存勖的身边也有一群的猪队友,且比朱友贞更多。首先就是他的正宫皇后刘氏。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弄得国破家亡,人人都说褒姒红颜祸水实在有些冤枉,她只是个没有权利被丈夫宠爱的女人罢了。

可是李存勖的刘皇后可是绝对不冤枉,刘氏出身小门小户,因为生得绝色又通音律,擅长抚琴吹箫……不,是吹笙,才有幸做了李存勖的正妻。

李存勖当了皇帝之后,刘氏的老爹就大老远到道洛阳来认亲,刘氏出身不好,恨不得给老爹撇清关系,便说自己的老爹早就死了,让人把外面的“骗子”给轰走,另外又认了一个有权势的干爹。

刘氏无情无义且极为贪婪,地方献给李存勖的贡品,她都要照样来一份。甚至还买来便宜的水果包装一番,说是宫中的特产,拉到市场以高价贩卖,这点小钱都放在眼里,其贪婪可见一斑。

有大臣劝李存勖给士兵发工资,李存勖也同意了,刘氏却对李存勖说:“我夫妇得天下,乃是上天眷顾,跟大头兵有个什么关系。”

没有要到工资,大臣们再来劝谏,刘氏听说哭哭啼啼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拿着自己的私房,扔到大臣脚下,“宫里就这点钱了,你们都拿去吧。”

有没有觉得这个情景很眼熟,在你的家里是不是也发生过?你的老婆或者老娘只是一个勉力持家的小女人,为了防着男人败家这么干是正常的甚至是对的,可刘氏是皇后,却毫无国母之风,甚至连普通的人情道理都不讲。

军队是乱世中的保命符,刘氏这么干简直就是要李存勖的老命,挖后唐的墙角。李存勖但凡有点脑子就该赏她一个大嘴巴子,就算赐死也不为过,可是骄狂的李存勖却信了她的鬼话,对她百般纵容,彻底得罪了军队。

当遇到叛乱,李存勖需要调动军队时候,终于想到给士卒发钱了。可士卒们却义愤填膺道:“早干什么去了!即便发了,咱们也不领你的情!”

最可悲的是,李存勖这个百般宠爱纵容的女人,还给他带了一顶绿帽子。

除了刘皇后,李存勖另一批猪队友那便是优伶戏子。是人都有爱好,李存勖也不例外,闲来无事就喜欢填个词唱歌曲儿的,著名的词牌《如梦令》就是他的杰作,被称之为梨园祖师。

这爱好无伤大雅,比抽烟、喝酒、赌博、逛窑子强多了,李老三也有唱戏的爱好不也当了好些年的明君,可李老三没让戏子参政做官。

李存勖有一个宠爱的戏子周匝,在对梁的胡柳坡战役中被俘,被扔进了梁国的教坊。后来梁国灭亡,周匝重新的回到李存勖的身边,因为得到两个梁国戏子的照顾,请李存勖封这两个戏子为刺史报恩。

刺史是地方上仅次于节度使的实权派,非有大功者不能授,这周匝的要求简直荒唐可笑,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李存勖竟然准了。

你努力工作照章纳税奉养老人抚养幼儿,为了孩子的学业买学区房上补习班,使足了吃奶的劲他才考了个二本,每年还要为不菲的学费生活费拼尽老命。

可是在遥远的国度有一群人什么都不用做,他们连加减乘除都不会算的儿子却能到你梦寐以求的大学读书。

假期有免费机票,另外有大笔的奖学金、生活费,住高档宿舍,教职工待遇,学伴相陪,即便考试交白卷也能读到博士,就连街头袭警都没有罪。

你的心里会平衡吗?所以李存勖手下的将士心里也无法平衡。

李存勖后来在兵变之中被流失射死,带头叛乱的是人叫郭从谦,是他亲自提拔的戏子。唯有一个叫善友的戏子对得起他,将他的尸体放在乐器堆中焚化。

最可怕的是李存勖宠信宦官,怕是忘了当年夸赞他的唐昭宗是怎么被宦官欺辱的,也可能是张承业这个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宦官给他幻觉,以为宦官都是这样的。

在宦官的鼓动一下,李存勖大修宫室采择宫人,骄奢淫逸。还把宦官派到藩镇去,搜刮民财,监督节制藩镇。

朱温篡唐称帝藩镇明面上都骂他,可是对他杀宦官的举动绝对要点一百个赞,现在李存勖又来这手,心理更是痛恨他。只因为一条荒唐谣言,藩镇终于有了借口造反了,嗯,还是魏博军。

李嗣源是李克用的养子,著名的河东十三太保之一,因为作战勇猛,又被称为李横冲,在军中威望甚高。

李存勖称帝后对功勋颇多猜忌,枢密使郭崇韬就是被他的猜忌害死,李嗣源的这样的军中大佬更是难免。不过李嗣源人缘好,大家都帮着他才免了一死,被远远打发任成德节度使。

即便成德军和魏博军是邻居,可是在叛乱发生后,李存勖并不打算让李嗣源平叛,就是因为猜忌,实在因为其他几路军打不过魏博军,无奈之下才派李嗣源出兵。

李嗣源不愧是军中大佬,他一出马魏博军立刻投降,还要拥戴李嗣源做皇帝。李嗣源声泪俱下,“哎呀,这如何使得,赶紧的跟我一起到洛阳请罪吧,不过朝中有奸逆得带上大军才行。”

于是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去洛阳请罪,不等他们到了洛阳,李存勖已经死了,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李嗣源监国不久便正式称帝,为了免去不必要的纷争,并未修改国号。

李嗣源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虽然是个文盲斗大的字认不得一箩筐,但是不妨碍他做一个标杆似得的明君。他登基后重用名相冯道,颁布许多惠民政策,同时止戈休兵,让治下百姓“粗为小康”。

如果一定要鸡蛋里挑骨头,便是放任已经占领的四川再次割据,在位期间也没有推动历史进程进行统一。

李嗣源这个标杆似得的明君似乎显得有些无趣了,不过他有一个有趣的儿子。五代都不立太子,通常那个兼任河南尹或者开封尹的便是储君了。

李嗣源在位时选定继承人是皇次子李丛荣,这位皇子和梁末帝朱友贞一样,都是“雅好儒士”,还利用自己十分有限的才学出了一本诗集。

可是他没有朱友贞的“沉厚寡言”,此人张狂无忌到处树敌,把朝臣百官、后宫妃嫔、宦官宫女都得罪了个遍,连狗都不喜欢他。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继续做着登极称帝的春秋大梦。

长兴四年李嗣源病危沉迷不醒,李丛荣连忙的去探望,离宫时听见内殿哭嚎一片,以为老爹已经驾崩了,他没有掉头回去哭拜给老爹准备后事,而是回到王府准备带兵入宫即位。

他哪里想得到,内殿哭嚎并不是李嗣源死了而是李嗣源醒了,但凡他在宫里有个亲信心腹都得给他通报一声,可惜他把人得罪光了。

听说李丛荣带兵入宫,宫中的大宦官孟汉琼惊惧不已,因为他和李丛荣不合,连忙找李嗣源告状说李丛荣要弑父称帝。

李嗣源愤怒不已,立刻命禁军前去平叛,李丛荣这才知道老爹没死,慌忙的跑回王府带着老婆钻到床底下,平叛的人马在未得到李嗣源的命令情况下,直接把李丛荣揪出来就地砍杀。

李嗣源听说儿子死了,心中悲骇不已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平叛诸将却不罢休,当着李嗣源的面把李丛荣养在宫中的儿子也杀了斩草除根。

李丛荣死的不可惜,但凡他当时能有那么一点孝心,听到内殿哭声回头多看一眼,都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真是可笑又可悲。

储君死了,行将就木的李嗣源只好另立新君,让人急诏皇三子李从厚入京,这也是李嗣源本就属意的储君人选,当初也是出于无奈才立了李丛荣。

李从厚回到洛阳时李嗣源已经驾崩,李从厚顺利的登基称帝,只有二十岁的李从厚毕竟年轻,朝廷大权多掌握在枢密使朱弘昭、三司使冯赟等人的手上。

可不管是李从厚还是这两位大臣都想拔出后唐的一个隐患,李嗣源活着的时候为什么不除,因为这个人是李嗣源名义上的长子——李从珂。

李从珂本名叫王阿三,他的母亲是标致漂亮的寡妇,李嗣源一眼就相中了,要娶她做老婆。这女子倒也干脆,没要房没要车,只要求李嗣源能够抚养他的儿子,于是王阿三就成了李嗣源的继子。

对于这个继子,李嗣源在情感上是有亏欠的,李嗣源并没有能照顾好这个继子,反倒是需要李从珂干苦力帮着他养家糊口。

李嗣源征战多年最后登基称帝,少不得有两个得力助手,一个是继子李从珂,另外一个是女婿石敬瑭。作为继子李从珂同样有继承权,但是李嗣源明摆着要把皇位传给亲儿子,李从珂只被封了潞王的爵位就被打发到河中任节度使,而后又将他迁至凤翔任节度使。

如果说河中还有点造反的本钱的话,那么凤翔真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估计是想彻底绝了李从珂的念想。

面对没有什么本钱的李从珂,朝廷似乎并没有太多的顾忌,合计好后便下旨让李从珂迁任河东节度使。河东是第一等的强藩,从凤翔迁到河东,看似好事其实就是解除他的武装。

黄巢起义爆发前,唐廷只要下旨让节度使搬家绝大多数情况都不会有阻碍。黄巢起义后,除了唐廷为数不多的几个亲藩外,剩余节度使几乎将藩镇当成了自己的私产,让他搬家就是抄他的家。

到了五代,节度使和朝廷之间猜忌深重,属于麻杆打狼两头怕,搬家这事儿更是敏感,一个节度使想要掌握一个不熟悉的藩镇需要数年的苦心经营,一旦朝廷在这个时候翻脸也只有引首就戮的份。

所以李从珂造反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好他,他根本就不具备对抗朝廷的实力,就连他手下的士卒也是许诺重金方才笼络住。

面对凤翔城下黑压压的朝廷大军,李从珂脱光了衣服,指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始哭诉自己多年来立下的功劳,历数受到的不公待遇。

城下的士卒那可都是他当年的老兄弟,听李从珂诉苦一个个都眼泪巴巴的,可是朝廷派来征讨的将领、监军却对手下士卒挥刀砍杀,逼迫他们攻城。

兵大爷们一路上已经受够了他们的鸟气,现在又逼着他们跟老领导干仗,还有没有天理了,掉过头就把这些人给砍了。

也不知道哪个嘴大的嚷嚷,“潞王殿下给咱们发钱了!”于是朝廷的大军齐齐向李从珂投降了,如此华丽的转变估计李从珂本人都没有想到。

这就是五代历史的精彩之处,没有人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看似强大无敌的帝王转眼就让自己的帝国灰飞烟灭;命悬一线的叛将转眼就做了皇帝。

李从珂登基了痛快的报了仇,不过在凤翔城头对士卒承诺的赏钱没能完全兑现,倒不是他和李存勖一样抠门,实在是因为搜干刮净国库和后宫钱都不够。

对于失信了的人大头兵们永远都会记得,李从珂早已经抛之脑后,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

就像是李从厚要除掉他那样,他也打算为的自己天下除去一个隐患,那就是他的妹夫河东节度使石敬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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