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法慧大师穿着一身被撕破了几个大口子的破袈裟,攥着自己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手机,脸色阴沉地走了回来:
“这些人业障已深...”
“贫僧修为不够,度不了。”
说着,也不待余庆、杜衡等人搭话,他就径直双手合十专心地颂起经来。
法慧大师这是在自我忏悔:
因为刚刚情况太过失控,他终究忍不住犯了戒律,“不小心”用罗汉拳撂倒了两个扯他袈裟、抢他手机的村民。
“罪过啊...”
法慧大师回想到自己刚刚那过于失态的表现,想到那两个被他一拳打得鼻青脸肿却因为场面混乱根本找不到凶手的村民...
想着想着,他竟是越想越觉得心情舒畅。
“罪过啊...”
法慧大师更觉得惭愧了。
“额...”
杜衡、余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棘手”二字。
的确,这事不好解决。
用武力肯定不行,可是要用话术...
法慧大师这么一个专业的念经和尚都度不了那群村民,他们想靠嘴皮子取胜,那就更不可能了。
杜衡和余庆都在纠结着思考办法,而谢道玄则是一声不吭地作壁上观。
局面就这么胶着起来。
终于,眼见着那些村民越搬越起劲,杜衡便咬了咬牙自告奋勇道:
“接下来让我上吧!”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说不定能让他们就此退去。”
“哦?”
余庆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准备用什么方法?”
“哈哈。”
杜衡神秘一笑,颇有些自得地说道:
“用医术。”
“医术?”
余庆更加不解了:“你要上去给人看病?”
“不。”
杜衡摇了摇头,叹道:
“医术用好了可以用来救人,反过来也可以用来害人。”
“只要我以灵气催动寒劲,以针灸的方式直击人体气海、中脘、风门、脾俞等几处穴位,便能使让人在寒热冲击之下陷入疑似中暑的短暂昏厥状态。”
“如果有几个村民‘中暑’倒地,我想他们肯定得分出不少人手照顾送医。”
“而参与哄抢的人一少,我们要再想控制局面就会容易很多。”
“好像有点道理。”
余庆大致听懂了杜衡的意思,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杜大哥,你不是外科手术医生吗?”
“怎么还懂针灸和穴位了?”
“家传的本事。”
“我爷爷是个老中医,这些东西都是他教的。”
杜衡回想到这一年来的际遇,不由有些感慨地说道:
“那些东西看上去就玄乎得不行,给人的感觉就和电视上的假药广告差不多。”
“我原来也是碍着老人的面子,不想让那些东西失传,就硬着头皮学的。”
“没想到,现在这灵气复苏了...”
“他教的那些没用的运气法门、灵力疗法,竟然全都有用了。”
“原来如此。”
余庆顿时又看懂了许多东西:
难怪地位崇高的法慧大师对杜衡这个普通医生表现得这么推崇,合着这杜衡根本不是什么普通医生,而是一个有祖宗余荫的医道传人。
“等等。”
余庆却是又发现了一个盲点:
“你拿针去扎别人,不就跟直接动手打人动作一样明显?”
“被人发现了,你不照样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哈哈。”
杜衡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山人自有妙计。”
“你们在这等等,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便转身一溜烟地冲了回去,没过多久就从车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跑了回来。
就在余庆为此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杜衡就在他面前展现了一番别开生面的操作:
只见他打开矿泉水瓶盖,往自己摊开的手掌上倾倒了薄薄的一层水渍。
然后,杜衡屏气凝神运转灵气,他手掌上的水竟是就在这炎炎夏日之中,缓缓地凝成了一层薄冰。
而这层薄冰继续分化变形,不断变细变长,竟是逐渐凝成了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针。
简直是神乎其技!
见到这一幕,余庆和林小晚两人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咳咳...”
杜衡却是明显地有些脸色发白:
“我终究道行尚浅。”
“境界不到先天,没有掌握灵气外放,施展这凝水成冰的神通还是有些勉强。”
“不过,这也是有必要的...”
他擦了擦额间渗出的冷汗,又说道:
“这些冰针不消片刻就会自己融化,不留一丝痕迹。”
“别说是致人昏厥,我就算是用它们杀人害命,也没人能查到我的头上来。”
“......”
听到这番话,余庆下意识地觉得有些脊背生寒。
杜衡倒是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渗人。
他在简单地为那些冰针进一步塑形之后,就赶忙趁着它们还没融化,匆匆忙忙地跑了上去。
村民们都在忙着抢货,没人会注意到那悄悄凑上来的杜衡。
而杜衡说的“针灸”,也不是凑近了再慢慢用针扎。
他远隔在数米之外就停下了脚步,然后以敏锐的目光观察目标的身形和动作。
在目标身形停滞的那一刹那,杜衡那紧攥冰针的手指不露声色地往外一弹,那一根根冰针便以一种极为隐匿的姿态飙射而出。
冰针破空而出,精准地刺中了目标胸腹和脊背上的几处穴位。
就这样,一个村民无声无息地倒了下来。
“有人昏倒了!”
杜衡马上就拿出了他那有些浮夸的演技,咋咋呼呼地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
“有人昏倒了!”
“快过来几个人照顾一下!”
“......”
村民们的动作顿时为之一滞。
他们下意识地顺着杜衡的指点看了晕倒的同村村民一眼:
“老张晕倒了?”
“快,谁去照顾他一下!”
不少人都这么喊,然而...
他们都是喊着让别人去照顾昏倒之人,却是没有一个人真的过来帮忙。
哄抢仍在继续。
参与哄抢的人也一个没少。
“这...”
杜衡看得一阵头大,终于忍不住拽住一个中年村民问道:
“喂!”
“同村的人昏倒了,你们就不去看看?”
“啊?”
那个中年村民微微一愣,便理直气壮地说道:
“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手快有手慢无。”
“现在大家都忙着发财呢!”
“谁还顾得上这个?!”
“这、这...”
杜衡一时语塞,忍不住质问道:
“这好歹是你们乡亲,你们就真不管了?”
“管什么管!”
中年村民不耐烦地甩开了杜衡的胳膊:
“他又不是我爹,有啥好管的!”
“你要是想多管闲事,那就自己去帮他啊!”
他想了一想,又义正言辞地骂道:
“你自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叽叽喳喳地指挥别人?”
“用我儿子那辈人的话说,你这特娘的就是个圣母表!”
“啊?”
杜衡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帽子扣得有些发懵。
见到中年村民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他不知怎的,还真有种是自己理亏的感觉。
“唉...”
最终,杜衡放弃了。
他打消了再多制造几个“中暑患者”的心思,又随手拍醒那个被他弄昏的村民,就有些失落地回到了余庆身旁。
“杜大哥?”
余庆有些在意地问道:
“就这么放弃了,不再多弄晕几个吗?”
“算了。”
“冰针制作不易,以我的道行撑死了能再弄晕两个。”
“但是看这情况,两个估计远远不够。”
杜衡摇了摇头,又有些神色消沉地感慨道:
“鲁迅先生诚不欺我:”
“对某些人来说,医术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