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花瓶蓦地飘飞了起来，又摔在了地上。
“他要死了，呜呜呜。”
琳琅的房间内，她突然捂面痛哭，看不见泪水，但凝实的身形有崩散的迹象。
声音凄厉，仿似被触动了什么极端伤心的事情。
她的力量有些失控，整个房内鬼气弥漫，灯光一闪一闪，衣橱摆设都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陈迹皱眉与卢不染对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伸手对着房间轻轻一抹。
所有物事的躁动都平息了下来，琳琅的身形重新变的稳定。
她抬头看了卢不染一眼，叹了口气，自己从椅子上消失了。
陈迹没有出声，他知道卢不染会跟他解释清楚。
后者摆了摆手说道：“回去的路上再说吧。”
随后三人出了花楼，坐上了之前乘坐的马车沿着来路返回。
此时夜已经深了，古币城内的街道也逐渐安静下来。马车出了小巷，行走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自从接手了这个任务之后，我与巧巧每隔几天都会来一趟，巧巧甚至与其建立了一定的友情基础。你也知道鬼灵并不是稳定的灵体，她虽然一直能保持清醒，但半个月前还是出现了第一次鬼气失控的现象，最近已经严重到我必须每天都过来帮其稳定情绪。”
“我怀疑这跟她滞留人间的执念有关系，曾跟巧巧多次试图引导她找到原因，但是每一次她都会说‘他要死了’，然后消失不见。”
卢不染揉了揉太阳穴，“鬼气的爆发会越来越强，这样下去如果她失控的再厉害就只能使用强力的手段了。”
“她从来没说过那个要死了的人的一点信息吗？”陈迹问道。
卢巧巧闻言补充道：“琳琅姐姐大多时候只会与我聊天，但是说的也都是她这几十年作为鬼灵在世间游荡的经历，却从不提起生前的事情。”
“我能感觉得到她是一个心思很细腻敏感的鬼灵，内心装着很多事情。”
那个人是谁？他们经历过什么事情？他的死为什么会牵动琳琅的执念？琳琅为什么对生前的事闭口不提？
陈迹听后也感觉有些头痛，记忆和感受是一个很立体的东西，有些鬼灵只保留了其中的执念而徘徊在人间，但对具体事情的印象却比较模糊。
游荡的鬼灵是一种观念极为混乱的存在，一边对人世心怀极大的留恋，一边又想要消解自己死前的执念前去轮回。
所以琳琅才会表现出透漏一定信息后又不肯继续说话的行为。
这样就会让想要帮助他们的修士十分为难，而且鬼灵触动执念后越疯狂就越难想起完整的记忆，最后不得不在情况变得糟糕之前强制将他们送入轮回。
修士心怀慈悲，每一次这么做都是对自身精神的折磨，有些因果是不得不承受的，他们会代替鬼灵承受一些痛苦。
像琳琅这般强大的鬼灵，卢不染这种刚入感天的修士若要强行将其送入轮回，感同身受下估计自己都要疼的中断修行一年半载。
人间护道，并不总是与外道修士打打杀杀的。
这时卢不染对陈迹说道：“你自幼悟性就比我要好，想必学的仙门术法也比我要多，有没有什么能用术法解决的办法？”
陈迹犹豫了下，点了点头：“经法殿一年前新收录了一批旁门术法，其中有一种招鬼仪式可以强行将她的在世印记聚拢，唤醒她刚死时的完整意识。但它有个弊端，就是有几率同时招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琳琅能对那个将死之人心生感应，使用此法会事半功倍。但时间有些紧迫，我怕那个人时日无多，最好今天晚上就将她招进仪式之中。”
“那就用吧，你需要什么就说，我给你帮忙，巧巧就不要参与了。”卢不染想了想拍板道。
“不，我也要帮忙，琳琅姐姐见到我会安心许多。”卢巧巧使劲摇了摇他哥哥的手臂，表明自己的重要性。
陈迹倒是没有反对，卢不染有意让她进入修士联盟，多让她见识见识也好。
一路合计，陈迹三人回到了不然商铺，在后院寻了一处空置的厢房，陈迹让卢不染兄妹听他的指示布置了一番。
天色黑的彻底，商铺守夜的人已经被支开，厢房内部也没有点灯，只能靠窗口照进来的月光视物。
陈迹将房间内部清理了一下，桌椅板凳都丢在院子里。
卢巧巧找来了一块一人高的银镜，镜面冲着门口孤零零安置在屋内正中间。
看着挺渗人的，她心底突地有些发凉。
卢不染过了一会从门口进来，银镜正好映出了他的身形，他递给陈迹一根白色的蜡烛和一个小袋子：“隔离鬼气的阵势已经布置完成了。”
黑暗中陈迹放出灵识感应了一下，然后对卢巧巧说道：“巧巧妹妹，待会招鬼的景象可能不会很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卢巧巧闻言坚强地点点头。
“很好，你待会一定不要好奇往房梁上或者窗户口看哦。”
卢不染在一边有些无奈，上前拉过脸色有点发白的妹妹护在身后，然后对陈迹说道：“别吓唬我妹妹。”
“不染啊不染，我对待这种事情很少开玩笑，待会巧巧妹妹你可要看护好了。”
陈迹冲他们笑了一下，没多做解释。
他走到银镜侧前方，将白色蜡烛放在镜子前，然后对着镜面哈了口气。
镜面上瞬间就凝结出了一层水雾，陈迹伸手向上一伸，当即引了一道天机打进了镜子之中。
咔啪！
一道炸裂的的声音自镜面上响起，镜子边缘一圈暗红色光芒闪烁。
一阵阴风从门口吹进，屋内的空气陡然变冷。
噗！
蜡烛突地燃起淡绿色的火焰，在风中摇曳。
嗞，咣当！
厢房大门自动合上，烛火也跟着剧烈晃动了一下，三人被火光映出的影子也在墙面上抖动了一下。
卢不染兄妹也走到镜子另一边的侧前方，与陈迹相对，看着里面的动静。
陈迹从卢不染给的小袋子里掏出一把香灰，将之洒在了门口到镜子中间的地上。
然后又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片，这是琳琅之前在房间打碎的花瓶的一部分，上面沾染了她的鬼气，他走之前留心拿走了一片。
陈迹对着瓷片唤道：“琳琅，琳琅啊，找你说说话！”
说完就将小瓷片向前一抛，瓷片就融进镜子里不见了。
这时一阵冰霜冻结的声音从门上传来，整个屋子的边角缝隙都亮起了蓝白色的微光。
吱呀。
屋门缓缓开启，门外黑暗中雾气弥漫。
噗噗。
一阵缓慢的脚步声出现在了屋内，陈迹三人清晰地看见一排脚印出现在了地上的香灰上，脚印的方向冲着镜子，而布满水雾的银镜中也映出了一个红衣身影。
卢巧巧看着这一切，不由屏住呼吸。
沙沙。
随着脚印接近银镜，镜中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
脚印停住不动，镜子上的水雾也悄然变换形状，将一位绝美的女子的镜像显露出来——正是琳琅。
此时的琳琅并没有在花楼时的那种雍容感，反而披头散发卧蚕发黑皮肤煞白，并且身影时不时波动一下，好像水中月一般。
银镜下的绿色火焰不断抖动，火光映照在琳琅的脸上，她眼睛和额头都被淡淡的阴影覆盖。
噗噗，又是一阵脚步声，像是重叠踩在了之前的位置，香灰上的脚印数量并没有变多，但是明显随着脚步的声音逐个变得深了些许。
镜中琳琅的身影则越来越凝实，影像目光初始有些迷茫，随即缓缓聚焦，看向了陈迹。
“琳琅，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吗？”陈迹紧盯着她开口问道，声音一字一顿。
“记……得……”琳琅身影波动了一下，转瞬又恢复，脸色罕见地露出了些许狰狞。
“你唤我来此，就是为了让我想起这些事情的吗？你们这些修仙者为什么总要为难我们！”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凄厉。
“我没有想要为难你，我唤你来此，是因为他要死了！”
陈迹也大喝了一声，紧盯着她的双眸突然绽放出两道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