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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似血残阳的光打在柳稼轩的脸上,不耀眼,也没有温度,只是映着光,他涕泗横流的面庞,让人看上去有一种英雄还未迟暮,便已颓然老去的苍凉。

几只大雁悲鸣飞过,好像在为满城战死的士兵哀嚎。

今夜边城无战事,今夜边城尽余悲!

城南几人卸甲,迎着凄寒刺骨的夜风饮酒。

都说酒愈饮愈暖,可此刻的酒饮了,却显得有些发凉。

柳稼轩坐在城墙墙垛上,没有佩甲,也没有戴盔,满头的白发迎风飘扬,一如他身后伫立的“死”字旗。

今夜的柳稼轩格外沉默,一壶酒开封,却未饮,挥手泼洒于城头,敬边军战死的英魂。

一壶酒撒光,又取了一壶。

柳稼轩仰头,清冽老酒入喉——许是今夜的酒烈了些,酒刚入喉,他便有了一丝醉意。

“啊——”

柳稼轩大喊一声,似是要将心中苦闷全都喊出,大喊之后,眉眼微醺,撑刀站起,遥视蛮军!

他的身影如一颗杨柏伫立城头,挺拔不屈,孤独而坚毅——身后,好似有数不清的兵影静默集合,等待着他的号令。

“柳将军,你醉了……”

城南不知该怎么劝慰这身怀赴死之志的汉子,张口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所有情绪都表达不出,只转做了一声叹息——自己纵是眼见再多边军战死,纵是心里再多悲悯,也不及他心中一半的苦吧?

“醉了么?”

柳稼轩伫立城头,举壶痛饮,咧嘴笑了,豪迈而萧瑟,“醉了好啊,都说醉卧沙场,乃从戎最浪漫之事,我柳稼轩是个糙汉,闷了一生,今日且浪漫他一回!”

柳稼轩说醉卧沙场是浪漫,可谁不知道,浪漫的不是沙场醉酒,而是征战未还的悲烈!

“说的什么屁话!”祝宾归怒骂一声,手中酒壶“咣当”掷到地上,猛然起身,三两步跳过来,揪住了柳稼轩的脖领!

城南几人呆愣住了,谁也不知道祝宾归这是忽然发的什么疯。

祝宾归死死揪着柳稼轩的脖领,眉眼冰冷,面若寒霜,少有的发怒了。

“我那夜知道是你误我琴织姑姑的时候,就该揍你!”

“你他娘的是个糙人,到了了突发奇想要自己浪漫一回,合着我琴织姑姑就命里当苦么?!”

“是,你是现在边城的负责人,你是舍命护国的悲情英雄,可是你别忘了,你也是我琴织姑姑苦苦等候数载的未归人!”

“醉卧沙场!呵,你只顾着你的弟兄,一心赴死,可你他娘的想没想过,我琴织姑姑无数个不眠夜那份儿情思,不比你的那些兄弟情义轻!”

祝宾归大声朝柳稼轩吼着,愈说愈激动,一双剑眉竖起,眼中好似喷出火来!

小灵子过来一把拽开祝宾归,站在他与柳稼轩中间,看向祝宾归的眼中,也有了些许怒意,“阿宾!你这是干什么!还当柳将军心中不够难受么?!这是发得什么疯!”

“我没有发疯!我只是……我只是想起我那可怜的琴织姑姑,封琴绝客,数载年华,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离人……到了了,竟不想还家!”

祝宾归涨红着脸,愈说心中愈酸楚,终于红了眼眶。

“若是能活,谁不想活?那柳将军就愿意死于沙场,不做归人?!”小灵子等着一双眼睛,责备祝宾归。

柳稼轩轻轻拍了拍小灵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声音晦涩,黯然笑道:“不要说了……是我对不起她……”

“阿宾,就让我也这么叫你吧,想来……你很讨厌我吧,讨厌就讨厌吧,我是回不去了……”

柳稼轩摇头笑笑,道:“丈夫许国,死而无憾,我这一生光明磊落,没做过亏心事儿,唯独……负了琴织。”

柳稼轩顿了顿,又朝祝宾归道:“阿宾,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祝宾归沉默,低垂着头没有答话。

城南轻轻放下酒壶,扭头笑道:“将军请讲,力之所及,定不负托!”

柳稼轩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自我与琴织约誓,不曾有半日守在她身边,若我战死,烦请千灯引路,助我还乡,我想……生生世世,守琴织身旁!”

话音未落,城南便抛过一壶酒。

柳稼轩接过,抬头见了城南肃穆神情。

城南举着酒壶,敬柳稼轩,“将军放心!”

“多谢!”

柳稼轩举起酒壶,一饮而尽,郑重朝城南道谢,踉跄下城墙去了。

城南望着他萧瑟的背影,轻叹一声,与祝宾归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柳将军生平无憾事,唯独,负了你琴织姑姑一人呐!”

祝宾归没有答话,抱剑走向一旁,坐在城墙的阴影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城南,你说,为什么不管是书里,还是现实中,有情人总是难成眷属呢?”素心依偎着城南,喃喃问他,一双诱人的媚眼望向远方,竟显得有些迷茫。

城南送酒入喉,亦是望向远方,“这边是书中说的情深缘浅吧!”

“可是既然情深缘浅,又干嘛要遇见呢?”素心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四个字,心里揪得发疼。

城南放下酒壶,摸了摸素心的头,笑道:“这世上有两个词儿,一个叫命中注定,一个叫在劫难逃,相遇呢,是命中注定的缘,缘分到了,便生了情;可缘分尽了呢,这份情,就是所谓的在劫难逃了。”

素心似懂非懂,紧紧往城南怀里拱了拱,低声道:“那我们呢?”

“我们?”

城南愣了一下,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失神的功夫,怀中想起了细微的呼吸声——素心这只小狐狸,竟在他怀里睡着了。

“我们呐……”

城南端起酒壶,默饮一口,望向远方的山峦。

只是烈酒入喉,他忽然想起了忘川,也想起了此刻远在京都的小西瓜……

这一夜,风雪交加,柳稼轩再未上城楼,城南他们在城墙上,各怀心思,守了整夜。

翌日,天蒙蒙亮,柳稼轩一身戎装,登上城楼。

柳稼轩望着城外铺天盖地、卷土而来的蛮军,心中怅然——今日,不知还能不能守得住啊……

大力甩甩头,将这份惆怅甩去,转身面对城中尚存的军士,慷慨发声!

“弟兄们,昨日大战,打的惨烈,蛮军攻势凶猛,我们守住了!”

“昨日一战,我边城两万四千五百三十六名健儿,死伤大半,而敌军攻势未衰!今日蛮军卷土重来,边城前途未卜!”

“我们身后,是我们的江山!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亲人!我们退无可退!”

“今日!人在边城在!城失血祭天!”

柳稼轩言罢扛旗,手中长刀一挥,“儿郎们,随我出城一战!”

一声令下,边城倾巢而出,只余下了昨晚守夜的花下客。

“城南,我们?”

小灵子套上蛮军的盔甲,用两根胖胖的手指做了个跑步的姿势,扛起大刀,满眼兴奋看着城南——这是昨天杀尽兴了呢!

城南却摇头,“今天不行,计划有变,一半人换做蛮军盔甲出城,一半人换做边军盔甲守城!”

“嗯!都听你安排,不过咱可提前说好了啊,我肯定是不守城!”

小灵子看起来白白胖胖的,可谁想是个好杀戮的主!

城南笑笑,道:“本也没打算让你留在城里,这样,你带着队伍出城,我与阿宾留在城中守城!”

“为什么?!”

自打昨晚沉默到现在的祝宾归,忽发声问城南。

“有些事儿,现在还不是时候,留下吧!”

城南拍了拍祝宾归的肩膀,转身去寻边军盔甲,“换句话说,我是花下客的队长,有些事儿,还轮不到你来背。”

昨日祝宾归抱剑发了一整宿的呆,城南哪里会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怕是祝宾归想着今日若边军失利,将柳稼轩劫回京都呢!

可城南,又怎会让他去犯那规矩,扛那黑锅?

祝宾归听城南的话,愕然愣在当场,不再执拗,追着城南去寻盔甲去了。

城下,猛烈的北风席卷着风雪扑打在将士们的脸上,他们裸露在盔甲外的脸和手早已麻木,彻骨的寒气逼入骨髓,仿若动一下骨头便会裂开!

即便如此,可边城猛士却无一退缩!

蛮军愈发的近了,柳稼轩扛着“死”字旗,站在队前,一双眸子死死注视着,眼中战意滔天!

蛮军宛如山峦城墙一般缓缓推进,不待他们走到身前,柳稼轩虎目怒睁,旌旗猛挥,大喝一声“杀!”,身后军士便如蜂拥一般朝着蛮军撞去——亦如以卵击石!

两军相撞,瞬间扭杀在一起,雪雾漫天飞舞,哀嚎遍地可闻!

边城军士一个个冲上去,挥舞着大刀浴血奋战,前赴后继,勇往直前!

两军沉浸在这原始的厮杀中,似乎变成了野兽,刀断了,低声咆哮着换做牙齿撕咬,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杀敌!

只有倒下时,他们的眼睛才回复一丝清明,眼底映出妻儿浅笑,可随机,又淹没在人群中!

屠戮还在继续,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去,鲜活的生命瞬间被抽空!

空气中布满了血腥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

余下的人,已然忘记了对生的眷恋,忘记了翘首以盼的妻儿,忘记了年华枯萎的母亲。他们眼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如野兽一般的杀戮欲望!

柳稼轩不知做了几次冲击,只是宛若机械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挥刀,鲜血早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拄着旗,说什么也不愿倒下!

城南与祝宾归站在城头,城下的战事尽收眼底,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昨日混在蛮军之中,不曾察觉战事的惨烈,今日站在高处,方知这一战的悲壮!

“边军……要打没了……”

祝宾归死死握住腰间的剑,说话声都开始颤抖。

“我们……”

祝宾归话音未落,城南便如一道幻影般飞身下城——“素心看好阿宾!不要让他出城!我去掠阵!”

话音落,城南已到柳稼轩的身边!

手中惊鸿扬起,一剑将攻向柳稼轩的蛮军劈做两半,扶起了摇摇欲坠的柳稼轩——“柳将军我来助你!”

“好!”

柳稼轩铁衣尽碎,浑身浴血,可城南到了身边,心底忽升起一股豪气,死死抓住那面象征边军最后尊严的“死”字旗,腰杆都挺的笔直!

城南护着柳稼轩,宛若一柄尖刀利刃,在蛮军中刺出一条生路!

可奈何蛮军人数实在太多了,还未突围,便又被重重围起,城南只得挥剑不停的杀,直至杀红了眼,再也顾不得规矩!

“轰!”

正在厮杀之际,只听一声巨响,蛮军左侧,竟杀出了一只队伍!

这只队伍未着军装,只是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却个个手持刀斧,凶狠杀入蛮军之中!

“还真他娘的打仗了!我当是那小子骗我!”为首一个长相如樵夫的壮汉,一刀劈翻蛮军,朝身边一名一袭青衫,如教书先生的汉子喊道。

这二人,竟是城南义父丁开山和城南二爹杜书琼!

“小的们!把旗帜给我竖起来!给我找人!”

丁开山大喝一声,身后匪众“呼啦”竖起了一面大旗,在战场上格外扎眼!旗高一丈有余,上边大书两个字——“城南!”

“这是谁?!怎么打着城南的旗冲到了战场上?”

城楼上的祝宾归见了这面大旗,心中大为疑惑。

“弟兄们,狗……狗什么玩国家死以!岂因……岂因什么玩避之,哎呀卧槽,杜书琼你教我的这什么扯淡玩意儿,还说什么南儿听了肯定夸我有进步!绕口死了!”

丁开山蹩脚拽文,可实在想不起来,瞪了杜书琼一眼,大声骂他。

显然是杜书琼来时教了丁开山几句台词,被丁开山忘了。

“哎呀,那叫*******************,*******************!你这榆木脑袋,咋教都不会!”杜书琼不甘示弱,还瞪丁开山一眼!

“哎呀,不管他娘的啥对啥了,先找南儿!南儿!你在哪?!义父来救你了!”

丁开山脾气急躁,大刀一挥,声声喊着城南的名字,冲入了两军之中!

杜书琼心中也焦急——南儿来信说在边城,那小子又说边城打仗,到了边城一看,果然如那小子所说,这刀剑无眼,可别害了我家南儿性命!

可即便是战事临头,他也要拽一拽他肚子中存货不多的墨水,大喊一声,“蛮子!你家爷爷丁开山还有你家二爷爷杜书琼来也!今儿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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