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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姨母保重

见轩然从屋内出来,云梯上的柳姓男子大喜过望,呼道:“轩然,你…我…”激动的张口结舌,猛然大呼:“答应我吧轩然,跟我走吧!”

轩然面色着恼,带着几分焦急,呼道:“你快从梯上下来了。”

“轩然,你今日不答应我,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轩然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容姨抢将上前,拉住轩然的臂弯,对她道:“别信这臭男人的鬼话,这种下三滥的老套手段,老娘我瞧的多了,说些好听的情话,用性命相逼,专骗那些没脑子的傻丫头,我今天还就不信了,他真能跳下来!”说罢,把轩然拉到身后,两手掐腰,对着梯顶柳姓男子撒泼似的喊:“来呀!你跳呀!今天老娘就在这看着了,谁不跳谁就是孙子,老娘还就不信这个邪,天下的男人全长着一副黑蛋,你今天还能掏出个白色的卵子来!”

卢秀在旁听着容姨粗鄙不堪的言语,面上有些不好看。

轩然张口想说什么,红香上前将她拉住了,对她摇着头,道:“听容姨的,别傻傻的答应了,让自己一辈子受苦。”轩然抿着嘴,犹豫半晌,终是低下头没作声。

与此同时,梯顶上的柳姓男子大呼道:“轩然,跟我走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容姨接口便喊:“别说这些没用的鬼话啦,快跳呀,老娘等着看戏呐。”

“轩然,能不能跟我走,你给我个准话吧!”

轩然抬起头,神情犹豫,红香掐着她的手腕,对她连使眼色,轩然面色一狠,抬首呼道:“柳公子,你快走吧,轩然一介青楼女子,配不上你的。”说着话,红香已拉着她朝屋内去了。

梯上的柳姓男子声嘶力竭:“我不在乎!轩然,不管你有什么过去,我都要与你厮守相伴!”

一声喝罢,见轩然被红香拉着进到屋内,消失在视线中,柳姓男子面带绝望,悲呼一声:“轩然,我说到做到!”言罢,在院内一众女子的惊呼中,柳姓男子踩着梯子,凌空向后一跃,从空中坠下。

蓬!

墙外传来闷响。

“少爷!少爷!”“快!快把少爷背起来去寻大夫!”“这边!这边来!”

随着几声惊慌的呼喊,院墙外,凌乱的脚步声减去渐远,直至最后,声音彻底消失了。

院内,死寂无声。

卢秀惊得目瞪口呆,容姨一脸的不可置信,余下的东院女子齐齐用香帕掩着唇瓣,俱是面色惊骇。

没一会,轩然从屋内跑了出来,她望向那斜靠在墙的空空云梯,面色苍白的跪坐在地,呜咽出声。

红香跟着轩然出了屋子,神情慌张,不知如何是好。

……

第二天早上,东院女子练琴时,沫柔来到卢秀屋内,见卢秀没敷月容春露膏,娇斥着亲自动手,又替卢秀敷了一回。

也便在为卢秀敷过月容春露膏后,沫柔说起昨日的事。

“听说了吗,那个柳公子昨日流了好多血,被人抬到郎中那儿,又是喝药,又是扎针的,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保下了一条命,可是却一直昏迷着,也不知到现在醒没醒过来。”

矮案前,沫柔坐在卢秀身旁,将矮案上装着月容春露膏的木盒合上,怔怔的看向门外,神色泛痴:“没想到他会真的跳下去。”

卢秀刚被强逼着敷过脂粉,白里透红的面上有些不自然,此刻听了沫柔的话,小手抚摸着水嫩复有弹性的面颊,蹙眉感慨道:“说实在的,昨天那事把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世上真有那样傻愣的人。”

沫柔瞥着卢秀,道:“什么叫把你也吓了一条,看你这说话的口气,好像有不少阅历似得。”卢秀笑呵呵的,指向案几上的典籍,道:“书读的多,自然见识就多了。”

“好啦,知道你是神童,爱读书,瞧把你给神气的。”沫柔笑着伸出素手,要捏卢秀灵逸的小脸蛋儿,卢秀笑着躲开了,趣声道:“这不叫神童,这叫生来不凡。”沫柔噗哧一笑,道:“瞧你,总把这四字挂嘴边,好似怕人不知道你有多聪明似得的。”

卢秀笑着拿起桌上的书,随便翻开,佯装看着。

沫柔又道:“说起昨日那事,轩然姐姐可哭了一上午呢,容姨和红香姐姐都不知道如何劝她了。”卢秀点头道:“轩然姨母温慈善良,之前姓柳的连番诉说,想必已是是打动了她。现下姓柳的又一副为爱赴死的痴情样,还从梯上跳下来受了重伤,轩然姨母定会愧疚自责的。”

沫柔托着腮,盯着卢秀瞧:“看你说的头头是道,那你觉得姓柳的伤势要是好了,轩然姐姐会和他走吗?”

卢秀仰面叹息,道:“那姓柳的要是再来寻死,你说轩然姨母会怎么做?就她那柔顺的性子,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沫柔若有所悟的点着头,紧张道:“那怎么办,轩然姐姐难道就这样被那姓柳的骗了去?”

卢秀翻着白眼,驳道:“什么叫骗了去?依我看,那姓柳的竟然能以命相搏,该是对轩然姨母动了真情的,轩然姨母跟了他也未必是坏事。”沫柔凝眉道:“可容姨说过,男人善变,信不过的。”卢秀不爽道:“人都是善变的,哪分什么男女,若是为这个担忧,那天下的人还结什么夫妻?”

沫柔蹙着秀眉,偏着脑袋似在思忖卢秀的话。

卢秀看着手里的史籍,分神道:“依我看,轩然姨母若能嫁给那姓柳的有了名分、再来个孩子,将来就算再不济,也比待在这万红院或是回苏州强。只是我心中所虑,看那姓柳的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怕他在家中没什么说话的权利,他要是带着轩然姨母回家,多半会被他家人反对。”话音一顿,又道:“不过他要是能拿出昨日跳梯的抵死勇气,我估摸他家里人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毕竟是商贾人家,没仕族那么死要脸面。所以我觉得呀,轩然姨母跟着这姓柳的也未必是坏事,兴许还是能谋个好生活的。”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沫柔睁着凤眸盯着卢秀看,直惊得呆了,她没想到卢秀能一股脑的说这么多,更没想到卢秀一个孩子能想得这么深。

卢秀看着手里的典籍,觉察到气氛不对,抬首瞧见沫柔的惊诧神情,蓦然醒觉过来,自己一不留神说的太多了。

“秀儿,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多的?”沫柔眨着凤眸,像是重新认识了卢秀。

卢秀张口结舌,眼珠一转,指向墙边装着书籍的两个木箱中的一个,支吾道:“昨日红香姨母给我带了些杂记小说,我看了以后,就想的多了。”

沫柔顺着卢秀手指看将过去,容情疑惑,她起身走到那装着杂记小说的木箱前,打开箱子随手拿了一本,翻了两页,蚊声道:“看这些书也能长人的见识么?”之后美目流盼,拿了两本放在怀里,道:“秀儿,姐姐借你两本书回去看,你看成么?”

卢秀忙不迭的点头:“可以,你拿回去看吧。”心中却是忖道:她拿的那两本书可不要有什么不好的内容才好。心念一转,又暗自庆幸,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前晚把那本小黄书塞到了木箱底下,没被她拿了去,不然可有的麻烦了。

之后,沫柔和卢秀又说了些闲话,拿着两本书回房看书去了,而在沫柔临出门时,卢秀骤然想起一事,叫住沫柔问她手腕还痛不痛,沫柔笑着告诉他,这两天歇过,手腕好多了,已经不太疼了,估摸再歇两天就能完全好转。

卢秀听了沫柔的话,彻底放了心,待沫柔走后,他在屋内安心看着典籍,过了一会,东院女子们练琴结束,一如以往的聚集到卢秀房间,对他叨扰了一番。

午后,可能是红香交代过东院女子让她们别打扰卢秀读书,一下午都没人来卢秀的屋里,到得晚上,卢秀如昨夜那般看了会书,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此后,卢秀保持着规律的生活,一连过了三天。

第四天中午的时候,有人在万红院外哭叫,原来是那柳姓男子的家奴,说他们家少爷昏迷后醒转过来恢复了意识,却一心寻死闭口不食,连药汤都不喝,已是快要昏死过去了,只求轩然能去见他们家少爷一面,劝他吃饭喝药,好好活下去。

轩然听说了这般情况,跪着哭求容姨,终是随着那几个家奴去见了柳姓男子,到得傍晚时方才回来。

之后又过了两日,院子里的人都传开了,轩然做了决定,待那柳姓男子伤好帮她赎了身,她就随着柳姓男子到安徽去。

待到三月底,三十号的早上,柳姓男子头上缠着白布,拄着拐杖拿着银票,一瘸一拐的来到万红院替轩然赎了身,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把轩然的卖身契撕了,言他真情赤诚,绝不拿卖身契来胁迫轩然。

而在赎过身后,轩然没有立马跟着柳姓男子走,她在东院留了半日,和院里的人告别。

那天,连红香在内,不少东院姐妹哭红了眼,但说的,都是祝福轩然,让她将来照顾好自己的话。

容姨脸色不好看,嘴里还骂轩然傻,迟早会后悔的,却暗暗塞给她一袋银子,叮嘱她要是将来男人变了心,给她罪受,就想法子靠这些银子逃离那姓柳的男人自己过活,可说到后面,又将她骂了起来,说她性子弱,善良痴傻的像个白兔,估计这辈子是没法逃出臭男人的手掌心的。

至于卢秀,当轩然来到他屋内,哭着将他抱在怀里,连声唤着“秀儿”时,卢秀回想起往日的种种,拍着轩然的肩膀,张了张口,有很多话想说,终是叹了口气,只道了一句:“姨母保重。”

快到晌午时,轩然提着小包裹,一步三回头,院里的人一路将她送到万红院外,目送她上了柳姓男子的车轿,直到车轿在道上行的远了,众人才回到院里去。

当天下午,卢秀看着典籍,心神难定,时常出神的看向门外。

到了夜间睡觉时,卢秀仰面躺在床上,回想来到这世界后经历的种种事,他突然觉得,这些年与东院女子相处的点点滴滴,令他如此难以忘怀。

不觉间,闭上眼,脑中闪过轩然坐在木篮边,摇篮哼曲的模样,卢秀擦着眼角笑了起来,他对未来,对这个世界更为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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