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冰雪覆盖的山石后面,段胤靠着石壁,仰头灌了口烈酒,脸上泛起一股红晕。
看了一眼在旁边沉默擦刀的阿七,段胤开口道,“还差多少?”
阿七止住了擦刀的动作。段胤问的是军功。对于段胤来说,到北峪关来只为了磨砺剑道。
但是阿七不一样。他需要足够的功劳换取一本修行功法。之前执行了三年的任务,加上此次陪段胤来北峪关历练的功劳,已经足以换取一本功法。
但是,只能换取到一本功法残篇,只够阿七修炼到真元境。武道十境,第四境真元境战力大概也就和不惑上境的修行者持平。此次北峪关之战,南唐军方开出的军功奖励极为丰厚,同样蜀山开出的奖励也极高。
阿七之前执行拉三年任务,总共攒下了四十七个功勋值。此次陪段胤在北峪关历练的任务,蜀山开出了十五个功勋值的奖励。
这其实是很丰厚的奖励了。一本足以修炼到真元境的功法,也只需要六十个功勋值。
一本能够修炼到第六境金刚境的功法需要一百个功勋值。段胤想帮阿七凑足一百个功勋值。
金刚境的江湖武夫,已经比得上知玄巅峰的修行者了。对于阿七现在来说,能修炼到金刚境的功法已经够用,而那本只能修炼到真元境的残篇就显得有些鸡肋了。
阿七将长刀收入鞘中,心底默默计算了一下。之前三年的任务,积攒了四十七个功勋值。这一个月来,和段胤一起也斩了好些北燕军士的头颅。十颗北燕士卒的头颅价值一个军功,也价值一个蜀山功勋值。
一个月,两人积攒了二十三个军功。五个北燕的天启境修行者,每个价值两个军功,给他们带来了十个军功。其实,一个天启境的修行者自然不会是二十个北燕甲士的对手,但是修行者终究要比普通人稀少一些,潜力也更大一些,所以头颅也就值钱一些。足足一百三十个北燕甲士,又给他们带来了十三个军功。
加上之前的四十七个功勋值,现在阿七手里有七十个功勋,加上陪段胤历练完成,会有十五个功勋,距离攒满一百个功勋值只剩十五个功勋。
“十五个。”阿七从怀里拿出一块风干的肉干,沉默的啃了一口开口道。
“今天回北峪关吗?”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阿七轻声开口道。
段胤抱剑思索了一会。
之前他和阿七到了北峪关逗留了两天,却没有找到合适的修行者组成小队,在外面历练。于是,就变成了他和阿七两人在这青之君王的领域中游走杀敌。
一个月下来,两人配合愈发默契,便也没有了再找其他人的打算。
目光从远处迷蒙的青雾中收回,段胤轻声开口道,“不回去了,我总觉得那些北燕骑兵在雪原中游走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
......
橘禄镇本来是个很普通的小镇,因为前方有北峪关阻拦北燕铁蹄。所以,橘禄镇虽说地处边境,却还算得上的安宁。
但是,因为这次北燕的大举叩关,因为青之君王在边境复苏,青雾领域覆盖了整个北峪关,一直延伸到橘禄镇前。于是,橘禄镇便成了北峪关边军的指挥中心,本来普通的小镇变得不再普通。
因为眼下这场战争,橘禄镇的居民已经全部迁出,此刻小镇中俱是北峪关边军的将领。小镇的青石街道上,来往的皆是兵甲铁骑。
橘禄镇东面的青瓦巷里本来坐落的是一处年代极为久远的古宅,据说祖上乃是北境边军一位从四品的武将。只是年代久远,祖上荫萌早已被消磨干净。只剩下这处古宅。因为眼下这场战争,这处古宅被翻修成了一处布置颇为考究的庭院,成了眼下的指挥所。
清晨的薄雾还未被阳光驱散,橘禄镇上驶来了一辆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马车外面包着黑布,但是从露出的车辕,厢体边角依旧可以隐约辨识出这是一辆极为精美,华贵的马车。
边境,向来极少有马车这种东西出现,铁骑兵甲才是这里的常态。故而,镇上那些边军看到缓慢前行的马车目光都有些异样。只是,眼下这马车能来到这处边境战争的指挥中心,便也表明了马车主人的身份必然极为高贵。
庭院之中,穿了一身黑袍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望着前方磅礴的青雾领域。男人身量修伟,一双凤目神采飞扬,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
正是赵阀如今的阀主,安国公赵澒辅。南唐封号之中,安国,定国一类的封号已是极重的封号,轻易不可启用。
当年赵澒辅天资横溢,而立之年便踏足羽化,获封安国公封号。如今已有将近十年未曾出手,世人皆不知如今的赵澒辅到了何种境界。
不少世家门阀都在猜测,赵澒辅距离登顶羽化最巅峰,达到可封异姓王的地步只差一步之遥,或许已经踩进了那个境界也尤未可知。
庭院一旁,赵河图恭敬的站在角落处。虽说北峪关名誉上的主将是他赵河图,但是现在赵澒辅都已经亲至此处,北峪关一干事宜自然也就轮不到他来做主。
其实赵河图也乐得从眼下这个烂摊子抽身出来。着实是此次北燕动作太大,又有青之君王这尊妖族君王横亘在这,局面已经不再是赵河图这等层次的人能够掌控得住的了。
否则,深居于赵阀腹地,早已不在边境厮杀的赵澒辅又何必亲自踏上边关。
其实,由此也可以看出此次事态的严重。作为赵阀阀主,赵澒辅在南唐的地位不可谓不重。
此时,泰安城中那位白衣丞相,地位尊崇位在百官之上,仅在那位九五至尊之下。其实若是真正比较起身份,权柄彪重,寒门出身的黎子渊比起这种门阀之主来说,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当然,只剩一个空架子,距离降阀地步已经不远的崔阀不算。
而赵阀现在正是中兴之势,上面有赵澒辅距离封异姓王只差一步之遥,年轻一代有赵仁煌战力卓著。
北峪关前一战,赵仁煌率手下三千青字营,迎敌于十三要塞之间挫兵锋于正锐。生生以一己之力,稳住了北峪关局面,给南唐后面的增援赢下了时间,可谓一战而力压当代。
所以,在各大世家之间,皆有传言,说燕云赵阀有超越西关张阀,成为四阀之首的势态。
黑布马车缓缓驶上青瓦巷。站在庭院中的赵澒辅从前方的青雾中收回目光,冲一旁的赵河图说了一声,“有客临门。”
赵河图轻轻点头,随后走出庭院,来到了门口。站在门前,赵河图心中有些疑惑。
来的究竟是何人?
若是身份不够,阀主又何须让自己提前在门前等待,自等他通报之后,让他进来便是。
若是地位和阀主相当,又为何不是他亲自出来,而让自己出来迎接?毕竟,赵河图的身份地位和赵澒辅相比,差距太大。若是,来人和赵澒辅身份地位相当,赵河图出门迎接,未免有些失了礼数。
只是,赵阀盘踞边境,军伍习气向来极重,任何命令都是先执行,再谈心中疑惑。
所以,赵河图虽说心有不解,却也先来了门口,至于其他,须得先要迎了客人再说。
黑布马车驶至门前,车帘被轻轻掀开,一袭白衣走下马车,容貌儒雅俊朗,不是泰安城中那位白衣丞相却又是谁?
见到黎子渊,赵河图脸色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开口。黎子渊到访,却是他来出门迎接,自是有些失了礼数,但是想到阀主和黎子渊向来有些不和,自然不会亲自出来迎接。
但是,他站在门口却就有些尴尬了。
所以,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黎子渊看了一眼门前欲言又止的赵河图,还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浅笑,并不在意,抬脚跨过门槛,径直走向了庭院之中。
庭院之中,一身黑衣的赵澒辅负手而立,察觉到黎子渊到来,也并不转身,背对着白衣书生,冷笑道,“伤势未好,就敢走出泰安城了?”
见赵澒辅一副冷淡模样,黎子渊神色未有变化,走到院中一处藤椅,悠闲躺下,轻声开口道,“有你在这橘禄镇,那些北燕宵小还敢来杀我这文弱书生不成。”
赵澒辅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黎子渊得儒家传承,胸中养一口浩然气,可演化万千气象。此前藏拙如此之久,世人皆不知黎子渊一身修为早已登顶了他们视作仙人境界的羽化楼阁。但是,泰安城一战,那个世家没琢磨过味来,黎子渊哪是他们眼中的文弱书生,分明早就是登顶羽化境界的儒家圣人。
虽说走出了泰安城,没了块垒大阵加持,却也绝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文弱书生。
此时,黎子渊虽然犹有伤势未愈。但是,若无羽化境修行者出手,又有谁能伤了这白衣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