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五月后，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越发如催命符一般。
初三的老师们仿佛走路都带着风，恨不得拿着皮鞭在后面催着学生们学习。
邵询班周末集体上自习的事在初三年级里不是秘密，私底下有的班也想效仿，但是一来缺乏场地，二来学生们私底下不想补课，又偷着打电话给教育局。这样一来，班主任非但没落好，反而还被通报批评。
五班自然也被有心人举报过，但当教育局那边的人过来时，五班学生一口咬定是班级聚会，再一看桌上的点心、饮料，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叶芷的笔记据说很有作用，不止五班的学生人手一份，连其他班的同学都有借去复印的。这段时间班上的熊孩子们对数学的热情空前高涨，但提高数学成绩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五班上一轮考试的数学成绩仍然不理想，很多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力气的学生都灰心丧气的，有两三个心理素质不好的女生被邵询找去谈话时，甚至还哭了。
邵询虽然心里也着急，但一边要安慰她们，一边和叶芷等几个尖子生继续忙前忙后地想办法，一边每天还要装得信心十足地和学生们吹牛皮。
但不管怎么样，五一假期还是给了他们一天松口气的时间。
放假前一天傍晚，邵询再次接到学校通知，要求各班班主任强调学生们注意安全，尤其注意假期严令禁止学生们到水库周边玩耍嬉戏，防止发生事故。
四月那次周末看自习时，邵询接到过一次学校通知，就是让班主任提醒学生们远离水库等危险区域，因为另一所中学的学生发生了溺水事故，月底市里又接二连三地有人溺水身亡。眼看中考就要到来了，学校担心学生们出事，让班主任又传达了一遍安全规范。
邵询直觉有些不对。
冬海市今年的天气有些反常。往年五月份大多是艳阳灿烂的晴天，今年一礼拜倒有四五天在下雨，只有一两天放晴。气温虽然回暖了，但天气并不炎热，按理说不会有学生去水库附近游泳嬉戏，更何况是成年人。
但他无暇多想，因为他放学后就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去四高？”
邵询惊讶道。
四高就是冬海市的新四中，在邵询他们上高中那年才组建的，到今年才只有七八年的历史，和和邵妈执教的一高没法比。不过四高这些年奋起直追，挖了一大批优秀教师和尖子生，近两年的高考成绩都稍稍压了一中一头。
邵询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他对这一行没什么热情，原本就打算今年带完五班后转业。但是听着辛校长又说了一会，这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却有些复杂。
四中今年有一批调往四高的教师名额，辛校长就即将拟定的这份名单和副校长有些不愉快。辛校长这两年眼看就要退休了，四高那一边同样要朝代更迭。辛校长和四高的李校长是大学好友，所以他希望在调去四高里的教室里能安排一些“自己人”，恰好还差一个名额，就想到了邵询。这里面不仅有两所学校的领导更替，还涉及到市教育局里的人事斗争。
邵询虽然对这蜗牛角大的地方也有勾心斗角感到好笑，但面上没有显露什么。辛校长给他安排的工作也比较清闲，他调去那边后负责管理学校档案室，偶尔老师有事去帮忙代一下课，真论起来还是挺轻松的。
邵询考虑到，一下子辞去工作，邵妈那边肯定有意见，无论是帮辛校长的忙，还是给家里人一个缓冲也好，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临走前，他瞥到辛校长办公桌上拟定的名单，看了一眼后笑了一下：
“辛叔，这个名字划掉吧。”
邵询指着的赫然是曲美蓝的名字。
……
“冬海这段时间怎么多事。”
邵询一回到家，就听见邵橙说了这么一句。
再一看，周清彤穿着警服坐在她身旁。
看见邵询进来，邵橙连忙起来：“我才想起来我作业还没写，我先回房间了。”
两人看着她进了房间，这才相视一笑。
自从上次邵橙出事后，两人快有一个月没见了。
时间是最好的橡皮擦，虽然现在还没能让人完全忘记之前的尴尬，但至少俩人如今见面没有之前那么糟糕了。像眼下这样，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让两个人都自在了不少。
“最近挺忙的？”
周清彤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笑着嗯了一声。
邵询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橙子刚才那句话说的对，冬海这半年多以来不太平，你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要注意安全。”说着，他从身上摸出护身符来递给周清彤。
周清彤笑着接过：“谢谢。”
“不用客气。”
周清彤把护身符放进口袋里，然后才道：“这段时间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咱们这里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对了……明年冬海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邵询看了她一眼，“知道。”
周清彤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又像是有些伤感：“明年冬海只怕比今年还要混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等明年冬海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会调往天海那边。”
“天海那边挺好，不过国际化大都市，你肯定有的忙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周清彤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了，队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邵询起身：“我送你。”
周清彤笑了一下，转过头去觉得有些恍惚。
“邵询。”
周清彤走到门口已经打开了门，又转身看着邵询。
“怎么了？”
周清彤自嘲地笑了一声：“说实话，其实我挺不了解你们这一类人的。但是我也知道，你们想要得到或毁灭什么，远比一般人来的轻松。你如今变成了很了不起的人，作为你的朋友，我是真的为你开心。我希望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无论明年、后年还是其他什么时候，都不要变。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有一日你用你的能力作恶，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的对立面。”
“邵询，虽然我无法预测命运，但是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