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日起,上京四府不再各自为政,亦不再偏安关外。暂时结为同盟,取名‘西律武宗’,正式筹备入驻中原武林。少秦王任‘宗主’,统领大局。柳寻衣任‘副宗主’,掌管西律武宗在中原的一切事宜。‘上京四府’改称‘中原四大分舵’,委屈四位家主暂代“分舵主”一职。不过大家可以放心,从今往后少秦王对四大分舵的支援只增不减。唯一不同的是,关于四大分舵的钱粮、人马、兵器、奖惩等一切应用之物的调度分配不再逐一接洽,而由副宗主统一决断。今日在场的诸位皆是上京四府的核心人物,我希望你们可以抛开成见,日后与副宗主柳寻衣同舟共济,风雨不离。”
“什么?”
洵溱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柳寻衣亦不例外。
再看袁孝、严顺、洪寺、雷震四位家主,震惊之余脸上更是变颜变色,说不出的难看。
“大小姐莫不是在说笑吧?”
当袁孝沉思不语,严顺、洪寺静观其变时,脾气暴躁的雷震已忍不住率先发难:“什么结为同盟?什么‘西律武宗’?什么入驻中原?恕我不恭,大小姐擅自调动上京四府的人马已经违背少秦王定下的铁律,而今又让我们改称什么‘中原四大分舵’,并且遵奉一个外人为副宗主,简直是……胡闹。”
言至于此,雷震深深看了一眼思绪混乱的柳寻衣,敷衍道:“柳兄弟勿怪,雷某没有羞辱你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面对雷震的快人快语,洵溱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柳寻衣更是一脸尴尬,不知所言。
“大小姐,我们山野村夫虽然读书不多,但世故人情多少知道一些。”洪寺斟酌半晌,吞吞吐吐道,“你说的‘西律武宗’究竟能不能成事我们不知道,但你说少秦王任宗主统领大局……言外之意是不是‘挂名’头衔?既是挂名,大多徒有虚名,不掌实权。换言之,日后真正掌控上京四府生杀大权的人就是……大小姐,此事非同小可,万望三思而后行!”
“大小姐,雷兄虽言语激动,但其心赤诚。至于洪兄所言,更是至情至性。”严顺思忖道,“想当初,少秦王不拘一格重用我们四人,扶植我们创立上京四府,其根本目的是……”
严顺本想说“积聚势力,光复大辽”,但碍于柳寻衣、唐阿富等外人在场,故而有些事不敢明言,于是话锋一转,又道:“如今,大小姐一声令下,让上京四府变成‘西律武宗’,而且要大张旗鼓地涉足中原武林,此事……岂非有违少秦王的初心以及上京四府创立的初衷?”
“袁兄,此事关系到上京四府每一位兄弟,你也不要装聋作哑,站出来替大家说句公道话。”雷震见袁孝三缄其口,欲明哲保身,登时心生恼怒,嚷嚷道,“你是上京四府之首,你说话比我们更有分量。”
“不错!”严顺连忙附和,“不知袁兄对此事有何高见?”
洪寺阴阳怪气地怂恿道:“就是!袁兄不要总拾人牙慧,偶尔也替兄弟们出出头。”
见雷震三人一唱一和地将矛头指向自己,袁孝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时间,眉心紧锁,心中飞速盘算,踌躇不决道:“此事……听上去并无不妥,但也许有些操之过急。我意,应该从长计议。”
“袁兄,你又在打马虎眼……”
“各位,我刚刚已经说过,这件事并非我自作主张,而是遵奉少秦王的命令行事。”洵溱似乎对袁孝四人的吵闹十分不耐烦。
“少秦王一向明智,岂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雷震愤懑道,“西律武宗倒也罢了,可让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外人担任副宗主,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此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此言一出,立即招至一片附和。与此同时,众人将愤愤不平的目光投向柳寻衣,直看的他说话不是、不说话也不是,好生郁闷。
“你……”
“洵溱,能否借一步说话?”
未等洵溱开口,心乱如麻的柳寻衣突然拽住她的衣袖,并迟迟没有松手的意思。
见状,洵溱稍作犹豫,而后朝阿保鲁轻轻点头,示意他招呼众人。自己跟着柳寻衣来到偏厅。
“正是紧要关头,你拉我进来作甚?”
“难道你没有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就像我抢了他们的饭碗,人家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扒皮抽筋。”面对洵溱的不悦,柳寻衣既苦闷又迷茫,“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是‘西律武宗’?我为何突然变成副宗主?这些事……我怎么事先一点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洵溱故作惊讶,将信将疑,“你明明已经答应我。”
“我答应你?”柳寻衣越听越糊涂,“我答应你什么?”
“答应和我们联手。我们帮你平反昭雪,你帮谢玄扳倒清风父女。”洵溱黛眉微蹙,嗔怒道,“柳寻衣,难道你想出尔反尔?”
“我……”柳寻衣一愣,错愕道,“我确实答应和你们联手,但西律武宗和副宗主的事……”
“西律武宗就是上京四府,只是改个名字而已。”洵溱撇嘴道,“当初我将袁老爷引荐给你的时候,已向你解释的清清楚楚。你也知道上京四府和少秦王的关系,今日又为何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哪有装糊涂?”柳寻衣越描越黑,越解释越混乱,“我只是……”
“你答应接受我的帮助,也同意我用‘上京四府’帮你聚势,这些都是我们在虎穴龙潭商议好的,你不会反悔吧?”
“大丈夫言出必行,我岂能反悔?”柳寻衣断断续续地说道,“可我原以为……你只是让我和袁老爷他们交朋友,日后大家彼此关照。却万万没有料到,你口口声声的‘帮助’是……是今日这般局面。”
“难道不好吗?”望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柳寻衣,洵溱忍俊不禁,咯咯大笑,“你们现在不仅交朋友,而且关系更加亲近。”
“这……”
“柳寻衣,你刚刚也看到,袁孝几人一会儿唱红脸、一会儿唱白脸、一会儿诉苦、一会儿耍横,可谓花样百出,套路一个比一个深,远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容易驱使。”洵溱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正色言辞道,“如果只引荐你们交朋友,他们转身就会将你忘得一干二净,又如何‘关照’?只有扼住他们的要害,你才能如臂使指,挥去自如。”
“要害?”
“少秦王每年对上京四府的支援,就是他们最大的命门。”
“这……”
望着不遗余力替自己出谋划策的洵溱,柳寻衣反倒有些糊涂。
按理说,洵溱和袁孝四人都是少秦王的亲信,他们才是不折不扣的自家人。至于柳寻衣,横看竖看都是一个外人。
既然如此,洵溱又为何帮着一个外人算计自家人?
更重要的是,上京四府作为少秦王的心腹势力,岂能轻而易举地将生杀大权交到柳寻衣手中?擅交大权极有可能被人架空,此一节难道少秦王和洵溱一点也没有察觉?
世人皆知人心隔肚皮,说话留三分,越俎代庖已是于理不合,鸠占鹊巢更是江湖大忌。
上京四府作为少秦王辛辛苦苦扶植二十余年的心血结晶,突然让一个外人指点江山,莫说袁孝几人猜忌不服,纵使柳寻衣自己……心里也极不踏实。
如此想来,倒也怪不得人家对他横眉冷目,满心敌意。
“听你的意思……似乎不相信袁老爷他们?”柳寻衣狐疑道,“可我明明记得你说他们都是重情重义,赤胆忠心的豪杰……”
“他们是豪杰不假,但也是人,是人皆有私心。”洵溱似乎看破柳寻衣的心结,坦言道,“今天这出大戏,表面上是刁难你,其实都是冲我来的。甚至……连少秦王也变成他们深闭固拒,我行我素的借口。”
“他们不是少秦王的亲信吗?为何冲你?又为何拿少秦王当借口?”柳寻衣诧异道,“如此费尽心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冲我,是因为我打破他们的安逸生活,令他们吃苦受累。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山高皇帝远’,还有一句叫‘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洵溱苦笑道,“上京四府与少秦王相隔万里之遥,常年只食君俸却不受制约,更无人监督。袁孝四人背倚靠山,为所欲为,在东北一带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日花团锦簇,锦衣玉食。久而久之,难免养成一些不好的习气。比如……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稍微派给他们一些差事,这些人就哭天喊地,寻死觅活地百般推脱。至于少秦王的交代也好、规矩也罢,统统变成他们偷奸耍滑的借口。反正少秦王不在这里,任他们随意编排。呵呵,我刚刚没有当众点破他们,并不代表我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只是给他们留几分情面,以免大家难堪。”
“这……”
“不必大惊小怪,时过境迁、人心思变,诸如此类的事我早已司空见惯。尤其是这几年,上京四府的实力逐步雄厚,四大家主的年龄渐渐增长,他们早已不是当年的热血青年,变的越来越贪图享乐、越来越老成圆滑、越来越自以为是、越来越不服管束。”洵溱的眼神忽明忽暗,似乎在思考未来,又似乎在回忆过去,“因此,将‘上京四府’融合为‘西律武宗’,不仅是为帮你,也是为鞭策他们,更是为巩固少秦王的势力。毕竟,上京四府说到底是少秦王的家业,袁孝等人只是少秦王的家奴。可眼下,这里却有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意味,此事对少秦王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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