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请潘姑娘进来……”
“等等!”未等大喜过望的柳寻衣下令,龙羽突然开口阻拦,“什么‘天下第一神医’?哪里冒出来的江湖骗子?柳寻衣,该不会是你安排的一出戏吧?”
“‘天下第一神医’桃花婆婆,算起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她的底细。”经过刚刚一场博弈,柳寻衣已渐渐恢复冷静,出言亦不再像刚才那般急迫,“辰州之事,险些挑起中原六大门派和四大世家的仇杀。如此环环相扣的连环计,差一点就能用‘天衣无缝’来形容,身为幕后主使的你……又岂能轻易忘记?”
被柳寻衣一阵冷嘲热讽,龙羽的眼神渐渐变的狰狞,心情也变的愈发暴躁。
“就算‘天下第一神医’确有其人,你又凭什么断言今日出现的女人是桃花婆婆的徒弟?”
“是不是桃花婆婆的徒弟,去江湖上一问便知。再者,只要能治好公主的病,她是不是桃花婆婆的徒弟又有何妨?”
“你……”
见柳寻衣和龙羽针锋相对,苏禾赶忙转移话题,向沉思不语的按陈拱手提议:“河西王,王妃久病不愈绝非吉兆,依我之见……不如请这位潘姑娘试一试。倘若妙手回春自是再好不过,如果成效颇微,我们再启程北上……想必柳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和亲毕竟是一桩喜事,皆大欢喜最好,又何必闹的怨声载道?”
苏禾此言在情在理,既替柳寻衣着想,又不忘给龙羽台阶,一时间赢来不少人赞同。
“倒也不无道理。”按陈沉吟道,“只不知柳大人……”
“我相信潘姑娘的医术。”柳寻衣欣然允诺,“如果连潘姑娘都束手无策,那……启程北上,在下绝不阻拦。”
“好!”按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将迟疑的目光投向龙羽,“你意下如何?”
“我不同意!”龙羽的回答倒是十分干脆。
“既然大汗命你负责接亲事宜,一切自该由你做主。”被龙羽直言拒绝,按陈不怒反笑,“只不过……我们在云牙镇被人偷袭,损兵折将已令大汗极为不满,恨不能将我们一个个全部罢免。此去和林山长水远,万一王妃因舟车劳顿而出现什么闪失,不知大汗又会作何反应?对你……又将作何惩罚?”
“河西王此言何意?”龙羽的眼皮微微抖动,俨然内心极不踏实。
“别误会!”按陈解释道,“如果你不顾其他人的顾虑而一意孤行,索性立下一张军令状。万一途中有变,一切后果由你一人承担,与其他人无关,也省的苏禾他们被你连累。”
“河西王,你……”探明按陈的意图,龙羽恼羞成怒,揶揄道,“你们究竟收了大宋朝廷多少好处?为何处处帮着他们说话?”
“混账东西!”
按陈脸色一沉,拍案而起,怒指着龙羽厉声斥责:“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诬陷本王?两国和亲已成定局,启程早晚又有何妨?本王若非顾念王妃的病情,又岂会出此下策?怎么?难道因为本王替王妃的病情着想,就变成卖主求荣的内奸?要不要你我到大汗面前当场对质?”
龙羽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于是心有不甘地朝按陈拱手一拜,算是赔罪。
“不必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我知道你口服心不服。”按陈不耐道,“直说吧!你是立军令状还是让王妃治病?”
“我可以让王妃治病。”龙羽头也不抬地说道,“但有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
“第一,我只等三天,三天后无论结果如何,必须启程北上。”龙羽冷冷地说道,“第二,如果潘雨音在三天内无法医好王妃,我要用她的命来弥补这三天的等待。”
“嘶!”
此言一出,柳寻衣、冯天霸、苏禾无不面露惊诧,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算什么?”冯天霸抱怨道,“治病救人这种事谁能有十成把握?更何况,还要赌上自己的性命……”
“如果你们不敢答应,我们即刻启程。”龙羽态度坚决,俨然不再让步。
“这……”
“我答应你!”
就在柳寻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驳斥龙羽的无理要求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陡然自帐外传来。紧接着,一位明眸皓齿,杏脸桃腮,丰肌弱骨,楚腰卫鬓的青衣女子,在悟禅的陪同下快步走入大帐。
此女,正是与柳寻衣许久未见的潘雨音。此刻,她手中拎着一个刻有桃花图案的药箱,与桃花婆婆昔日的药箱如出一辙。
二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洛阳城,潘雨音随桃花婆婆应洛天瑾之邀去贤王府替洛鸿轩看病。当时,柳寻衣还不是“柳大人”,而是“柳执扇”。
算起来,距今不过大半年的光景,却已恍如隔世,物是人非。
再见到既熟悉又陌生的潘雨音,柳寻衣的心里不禁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潘姑娘……”
然而,面对柳寻衣的热情相迎,潘雨音却视若无睹,径自走到按陈面前,欠身施礼:“小女子潘雨音,见过河西王。”
“你就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弟子?”见潘雨音对自己毕恭毕敬,按陈的语气也变的柔和几分,“你真能治好王妃的病?”
“是。”众目睽睽之下,潘雨音不卑不亢,从容作答,“我看过贴在西京府的悬赏告示,对告示中的症状屡见不鲜,故而自认能治好公主的病。”
“小姑娘,告示中所写的症状不过是寻常风寒而已,相信天下任何一个郎中都屡见不鲜。”按陈缓缓摇头,“你听到我们的谈话,三天内治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本王劝你慎重考虑。”
“河西王的好意小女子感激不尽,但我既然敢来,就没打算退缩。”潘雨音笃定道,“若河西王不信,我愿立下军令状。”
当“军令状”三字从一位弱不禁风的女子口中说出时,帐中众人不禁发出一阵哄笑。
“军令状大可不必,既然你信心十足,王妃的病便有劳姑娘费心。”按陈慷慨道,“如果你真能医治,告示中的赏金本王愿提升十倍。”
未等潘雨音道谢,龙羽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响起:“可如果你治不好,三天后就是你的死期。哼!”
言罢,龙羽挑衅的目光在潘雨音身上打量一番,而后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柳寻衣,随之招呼哑坤,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中军大帐。
“什么东西!”见龙羽离开,忍无可忍的隋佐突然破口大骂,“仗着大汗宠爱,自幼便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整日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真以为自己是大汗的孝子贤孙?我呸!”
面对隋佐的愤愤不平,按陈却不作表态,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命众人退散。
“潘姑娘,我……”
“公主在哪儿?如果可以……我想先去看看公主。”
走出中军大帐,未等柳寻衣开口,潘雨音却主动提出探望赵馨的要求。
柳寻衣微微一怔,他原以为潘雨音与自己多日不见,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却不料她对“今非昔比”的柳寻衣只字不问,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潘雨音出奇的镇定,反倒令柳寻衣有些不知所措。
“这……”
“潘施主,小僧愿为你带路!”
不知为何?一向沉默寡言的悟禅在潘雨音面前竟表现的十分活跃,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抢了柳寻衣的话。
“有劳悟禅小师傅。”
潘雨音的回答,仿佛一道惊天奇闻,令悟禅精神一颤,一双布满惊诧的眼睛瞪的又圆又大,愣愣地望着她,吞吞吐吐道:“潘施主……潘施主还记得小僧?”
“当然,我们曾在少林寺见过。”潘雨音莞尔一笑,“怎么?难道小师傅忘记了?”
“没……没有……”
虽然悟禅不敢直视潘雨音的双眸,甚至举手投足表现的有些怯懦,但明眼人却不难看出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激动与欣喜。
曾几何时,潘雨音在少林观音院月下抚琴被悟禅无意窥见,自此再不能忘。尤其是她那道被悟禅惊为天人的白衣倩影,更是常常浮现在小和尚的脑海,久久挥之不散,令其难以静心参禅。
也正因悟禅对潘雨音心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记忆”,以至后来被易容成潘雨音的洵溱轻而易举地骗走“玄水下卷”而浑然不知。
看看一脸茫然的潘雨音,又看看心神不宁,手足无措的悟禅,冯天霸忽然眉头一挑,伸手揽住悟禅的肩膀,附耳戏谑:“小和尚,你不会动了凡心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冯天霸的揶揄犹如晴天霹雳,令悟禅大惊失色,刚欲开口辩解,却见潘雨音正满眼好奇地望着自己,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回腹中,匆忙后退两步,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童,羞愧的久久不敢抬头。
“小师傅这是……”
“哦!无事、无事。”潘雨音话未说完,悟禅赶忙伸手朝前一指,慌慌张张道,“公主的营帐在那边,潘施主请随我来。”
言罢,悟禅似乎担心被人看出自己的扭捏,于是紧低着头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带路,再也不敢和潘雨音有过多接触。
见状,一头雾水的柳寻衣眼中不禁闪过一抹惊愕之意。稍作思量,似是若有所悟,望着渐行渐远的悟禅和潘雨音,他的嘴角悄然扬起一丝讳莫如深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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