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司空竹、丁傲、董宵儿三位高手坐镇,伤势未愈的柳寻衣逃之无望,又不敢与他们正面交锋,以免深陷泥沼而难以自拔。
万般无奈,他只能挥剑游走在客栈大堂,且战且退,且闪且防,尽可能拖延一些时间,直至想出脱身之法。
然而,面对紧追不舍的三位高手及前仆后继的陆家弟子,柳寻衣如万鬼缠身般步履维艰,处处擎肘。
区区一炷香的功夫,他已是身心交瘁,大汗淋漓。再加上旧伤复发,伤口迸裂,未等对手得逞,柳寻衣的衣袍上已渐渐渗出片片殷红。
“嗖嗖嗖!”
“噗嗤!”
“啊……”
突然,半空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与此同时,一道道“黑色闪电”自二楼倏忽而下,眨眼将围在柳寻衣身边的七八名陆家弟子射翻在地。
见状,司空竹、丁傲、董宵儿、陆遥同时眼神一变,心中涌出一丝不祥之感。他们迅速四散而开,各自找地方躲避冷箭。
“嗖嗖嗖!”
电光火石之间,又有数名逼近柳寻衣的陆家弟子中箭倒地。
箭无虚发,支支命中。或眼窝、或咽喉、或心口……几乎每一支利箭都射在陆家弟子的要害上,可谓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嗖!”
慌乱中,一支漆黑如墨的箭羽悄无声息地穿过上蹿下跳的人群,以迅雷之势直取陆庭湘的眉心。
“公子小心……”
“啪!”
几乎在司空竹疾声大呼的同时,陆庭湘骤然出手,看似随意的一记手刀却精准无误地将呼啸而至的利箭高高挑飞。
“嗖!嗖嗖!”
一箭未落,一箭又至。
瞬息间,三道利箭紧追而来。三箭齐头并进,自半空急速旋转,速度与气势皆远胜第一箭。泛着幽幽寒光的锋利箭头宛若三道相互交织的流星,令人眼花缭乱的同时却又乱中有序,分别朝着陆庭湘的面门、咽喉、胸口射来,意在打乱他的心神,令其猝不及防。
三箭中,只要命中一箭,便可扭转今夜的战局,甚至结束这场厮杀。
箭羽之快,犹如白驹过隙,更胜风驰电掣,远非司空竹、丁傲几人的轻功可以媲美,因而他们虽看到陆庭湘的凶险,却苦于鞭长莫及,无计可施。
俨然,刚刚被陆庭湘轻易避开的第一箭,根本是虚晃一招。目的是分散他的注意力,令其面对真正致命的三道利箭时,再无闪躲的机会和余地。
凶险近在咫尺,陆庭湘已是避之不及,躲之无用。只能依仗自己的手段正面化解,否则不死既伤。
一招声东击西,确实出人意料,并造成致命威胁。但陆庭湘也非浪得虚名,他在一念之间辨清当下的利弊得失,迅速稳定心神,面无惧色,神情泰然,双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几近模糊的三道箭影。
“啊!”
“砰砰!铿!”
伴随着一阵满含担忧与惊恐的呼喊,陆庭湘的瞳孔骤然紧缩,双手如闪电般向前探出。未等四周众人看清楚刚刚发生的一切,两支夺命箭已被他一左一右牢牢攥在手里。
至于射向面门的那支利箭,亦被陆庭湘紧紧咬在口中。
万急之下,陆庭湘非但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心如止水,稳若泰山,出手精准如电。且不论他的手段如何高明,单凭身上这股子从容气魄,便足以令人叹为观止,望尘莫及。
难怪,陆庭湘年纪轻轻能将江南陆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承继祖业非但没有顾此失彼,江河日下,相反欣欣向荣,蒸蒸日上。此人胆识不俗,确有过人之处。
“嘭!”
陆庭湘将三支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箭矢扔在地上,目光如电直射二楼昏暗角落中的一道模糊身影,一字一句地说道:“是黎海棠,把他捉下来!”
此时,丁傲和董宵儿渐渐醒悟。当日,他们率人突袭云牙镇的时候,于隐蔽处暗放冷箭的人,八成也是这位黎海棠。
为此,丁傲还被射伤右手。
心念及此,满心羞愤的丁傲率先飞身而起,脚下自桌子一蹬,身如灵狐般跃上二楼。
“愣着作甚?速速将柳寻衣拿下!”
在司空竹的催促下,陆家众弟子再度朝精疲力竭的柳寻衣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
蔚州客栈内人影憧憧,杀声震天。客栈外却是空荡寂寥,一派悠然。
一轮弯细的月牙悬挂于夜幕苍穹,在满天星辉的映衬下,散发出一丝聊胜于无的微光。
昏暗的街道上,一名名手持刀斧的黑衣人将蔚州客栈团团围住。从始至终,他们与客栈保持着两丈之遥,既不靠近,亦不远离。一个个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仿佛客栈内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这些黑衣人正是以“秦氏三杰”为首的秦家弟子,他们今日在破庙中拜会过陆庭湘后,便遵照他的安排,在蔚州客栈外严防死守。一者谨防柳寻衣逃走,二者阻挡好事之人靠近客栈,打扰陆庭湘的正事。
“大哥,里面打起来了。”秦三竖着耳朵细细聆听着客栈内传出的阵阵声响,攥着烈阳刀的右手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似乎内心十分激动。
“老三,你想干什么?”秦二眼神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躁动不安的秦三,质问道,“莫非手痒难耐?”
“里面打的热火朝天,难道我们就一直在外边干等着?”秦三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坦言道,“双方实力悬殊,恐怕厮杀不了多久。我们再不动手,岂非错失良机?”
“良机?”秦大若有所思,低声道,“什么良机?难不成你想虎口夺食,从陆庭湘手中把柳寻衣抢过来?”
“万万不可!”秦二脸色骤变,忙道,“陆庭湘势在必得,我们若临阵倒戈,难保不会被他一并清算。老三,这份心思可万万动不得!”
“大哥、二哥,你们误会我了。”秦三解释道,“陆庭湘亲自坐镇,我岂敢虎口夺食?只不过,今夜是除掉柳寻衣,替洛盟主报仇雪恨的天赐良机。眼下,金剑坞和陆府出尽风头,且不论最后由谁拿着柳寻衣的脑袋去贤王府领赏,单说替洛天瑾报仇一事……便足以名扬四海。日后天下人谈论起此事,只会说金剑坞和江南陆府功不可没,根本没人记得我们在外边苦守一夜。客栈内外,今夜虽然只隔着一道墙,但日后却会衍变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三弟的意思是……”
“我们虽不敢和陆庭湘抢肉吃,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至少该分我们一碗肉汤才是。”秦三煞有介事地说道,“休看陆庭湘今日慷慨,万一他杀了柳寻衣后翻脸不认账,我们亦无可奈何。再说金剑坞,我们并未见到金复羽,因此谁也无法料定他会不会逆着陆庭湘的态度与我们重修盟好。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秦家论实力已远不敌江南陆府,即便金剑坞东山再起需要帮手,我料金复羽个强援才是。”
“这……”
“最重要的是,散出消息将各路人马骗到西京府的人可是我们。”秦三补充道,“万一金复羽和陆庭湘过河拆桥,秦家必将沦为众矢之的。到时,好处他们捞着,祸患却留给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秦二迟疑道:“就算我们进去,只要陆庭湘说服金复羽,他们日后也可以死不认账……”
“不会!”秦三笃定道,“别忘了,客栈里不仅有陆家和金剑坞,还有苏禾、悟禅、黎海棠这些人,他们分别代表着蒙古、少林与龙象山。我料……陆庭湘不敢将他们赶尽杀绝。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只有我们冲进去,他们才会知道今夜之事不仅仅金剑坞和陆家有份,河西秦氏同样有份。如此一来,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我们何愁金复羽和陆庭湘翻脸不认账?何愁金剑坞和江南陆府将我们一脚踢开?又何愁天下人不知道我们替洛天瑾报仇的功劳?”
秦三的一席话,令秦大、秦二渐渐陷入沉思。
“大哥,老三所言不无道理……”秦二沉吟道,“你信不过陆庭湘,可金复羽……又真的值得我们义无反顾地托付吗?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金复羽并不像大哥想的那般义气,万一他和陆庭湘是一丘之貉,那我们岂不是被他们当成傻子一样愚弄?老三说的对,只有我们冲进去将一切挑明,天下人才会知道河西秦氏与江南陆府、金剑坞是一条船上的人。到时,金复羽和陆庭湘才不敢将我们轻易踢下船。”
“此举也许会招惹陆庭湘的不满,但……求人不如求己。眼下,除我们自己之外,谁又能真正替秦家着想?”秦三附和道,“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旦陆庭湘得手,我们将再无出手的机会。如今,河西秦氏已是骑虎难下,未来的荣辱兴衰尽在大哥的一念之间。天赐良机……稍纵即逝啊!”
秦大眉头紧锁地望着神情凝重的秦二和满眼急迫的秦三,思忖良久,却迟迟不敢狠下决心。毕竟,进入蔚州客栈即意味着违背陆庭湘的安排,暗含挑衅之意。
万一陆庭湘没有君子雅量,万一他被“秦氏三杰”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主张彻底激怒,后面会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大哥……”
“不必多言!”秦大眼神一正,摆手打断欲言又止的秦二、秦三,忧心忡忡道,“我们今日不请自来已经引起陆庭湘的不满,如果再冒然进入客栈……二弟、三弟,此事绝非儿戏,且容大哥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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