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桃花坞以北七阵阵激烈的打斗声。
此刻,三位黑衣蒙面人联手围困吕泰、胥准,几人厮杀混战,刀来剑往,战局胶着。
其中,吕泰身中三箭,一箭在左后肩,射穿琵琶骨。一箭在右肋,穿体而过。还有一箭在左腿,血流不止。他面色苍白,气喘吁吁,伤势颇重。可即便如此,吕泰仍在咬牙坚持,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剑锋,与一位黑衣蒙面人苦苦缠斗。
胥准的情况,相较于吕泰略好几分,只有左臂中了一箭。箭羽穿透他的小臂,将其整条胳膊染成一片血红。
胥准正以一敌二,无暇旁顾。只见他右手紧握银龙剑,闪转腾挪,上下翻飞,与两名黑衣蒙面人打的难舍难分。
三位黑衣蒙面人皆是高手,非但武功高强,战意酣畅,而且招式凶狠,气势罡猛。即便吕泰与胥准在全盛之时,也未必能以二第三。更何况,此时他们已身负重伤,身心交瘁,因此战局变的愈发被动。
说是几人混战,实则是吕泰、胥准在苦苦支撑着三位黑衣蒙面人的联手剿杀。
刚才,东跨院遭遇飞火流星的突袭,他们二人不避生死,仗着自己武艺高强,硬是在一片混乱中杀出桃花坞,恰好看到一群蒙面人正在院墙外搭弓射箭。
二人大怒,遂上前追杀,反观那群弓弩手竟不杀反退,瞬间作鸟兽散,东奔西逃。
吕泰、胥准哪肯罢休?一路追杀至此,却不料半路突然杀出三位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别无他言,二人上前厮杀,而原本东躲西逃的弓弩手,不知何时竟去而复返,藏在四周暗箭伤人,令猝不及防的吕泰、胥准先后负伤。再之后,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老三,拦住他,休让这老东西跑了!”
伴随着一声大喝,一位黑衣蒙面人陡然挥刀杀至吕泰身面,将本欲趁势脱逃的吕泰生生逼回战局。
吕泰伤势极重,血流无数,早已体力不支,此刻更是步伐踉跄,眼神涣散,昏昏欲睡。面对黑衣蒙面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他虽有心杀敌,但手中却是再也提不起半分气力。
“吕长老小心!”
胥准大喝一声,手中银龙剑猛然一挥,瞬间射出一道凌厉的剑气,直逼吕泰身前的蒙面人而来。
伴随着“铿”的一声巨响,剑气重重地点在蒙面人的刀身上,直将猝不及防的蒙面人向后震退两步。
趁此机会,胥准奋力挥剑,将身前的对手逼退,随之脚下一点,飞身扑至吕泰身旁,与其背对而站,用身体相互支撑。
二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淋,早已疲惫不堪,但此刻却又不得不强提精神,左右提防,以防偷袭。
“吕长老,你怎么样?”胥准头也不回地快速问道。
“老夫……快撑不下去了。”吕泰言语虚弱地吞吐道,与此同时,他用手死死捂住自己伤势最重的右肋,五指缓缓将箭杆攥紧,随之眼神一狠,猛地向外一拔,箭羽顺势而出,同时飙出一大股鲜血,溅飞数尺。钻心剧痛令其闷哼一声,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再度蒙上一层豆大的汗珠。
吕泰将箭羽拔出,本想止住出血,但却不料血流更急,饶是他左手拼命地堵住伤口,可殷红的鲜血还是如江河决堤般,顺着他的指缝“汩汩”地向外冒着。
似是感受到吕泰愈发瘫软的身躯,胥准不禁心急如焚。
反观三名黑衣蒙面人,却云淡风轻地站在他们周围,饶有兴致地望着二人做困兽之斗。
“大哥,他们快不行了!”一道戏谑而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
“还以为这些人有多厉害,往日里听他们自诩中原武林如何如何?今日一见,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罢了。哈哈……”另一位黑衣蒙面人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如果中原武林中人只有这点本事,实在没必要令我们兴师动众。”身材最为魁梧的蒙面人冷声道,“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何须再耍什么手段?我已对他们失去兴趣,放箭吧!”
此言一出,吕泰、胥准脸色骤然一变。与此同时,漆黑如墨的树林四周,已突然响起一道道“嗖嗖嗖”的轻响。
霎时间,数十道利箭如疾风骤雨般从天而降,宛若一张擎天大网,罩住二人周身数丈之地,遮云避月,呼啸而来。
“你快走!”
自知逃生无望的吕泰猛然转身,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挥掌重重拍向胥准的后背。
本欲逃生的胥准,借助吕泰这一掌的力道,如虎添翼,似风骤急,身形如闪电般猛地向前飞出,身法之迅捷比之全盛之时,还要快上三分。
还不等胥准冲出箭圈,数道刀风已扑面而至,在他身上瞬间又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即便如此,胥准仍如离弦之箭般一往无前,手中银龙剑疯狂挥舞,一边斩落着如潇潇雨下的利箭,一边奋力抵挡着三位黑衣蒙面人,轮番而至的攻势。
胥准虽不能将威胁完全化解,但起码能让他保住要害,留下一条性命。
眨眼间,胥准已冲出箭雨攻击的范围。于此同时,他身上也再度平添出十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堪堪逃过一劫的胥准心神未定,却猛然回眸,只见吕泰此刻已身中数十箭,如一只硕大的血刺猬,直挺挺地站在箭雨正中,瞪着一双满含不甘的老眼,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团昏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一缕光泽从吕泰眼中迅速消失,转瞬失去生机。此刻的他,千疮百孔,血流如注,但却至死也没有倒下。
“吕长老……”
此情此景,令胥准心如刀绞,痛断肝肠。在他看来,吕泰是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他的一线生机。
胥准想要失声痛哭,但最终却只能仰天长啸,发出一声满含悲愤与绝望的怒吼。
“不必难过,你很快就会去陪他。”
为首的蒙面人冷喝一声,随即钢刀一翻,如猛虎扑食般,朝奄奄一息的胥准掠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黑衣蒙面人也不甘示弱,一左一右,合力夹击而来。
“胥大哥小心,柳寻衣来也!”
半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天怒吼,在惊醒胥准的同时,也令三位黑衣蒙面人稍稍一愣。
话音未落,四周已有数道箭矢朝天射出,向踏空而来的柳寻衣极速射去。
“铿铿铿!”
银光闪烁,瞬间将数道箭矢打落在地。柳寻衣登萍度水,如影随形,身形如鬼魅般自半空一闪而过,眨眼间已掠至三个蒙面人头顶。
三人大惊,纷纷变招,朝从天而降的柳寻衣杀去。一片刀光剑影,双方短兵相接,伴随着一连串密如急雨般的金戈撞击声,柳寻衣以一敌三,但却丝毫不弱下风。
仓促间,柳寻衣挥剑逼退三位黑衣蒙面人,飞落在胥准身旁,左臂迅速揽住他的腰身,同时脚下一顿,二人登时冲天而起。
此刻,迎接他们的又是新一轮铺天盖地的箭雨。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这轮箭雨在射向柳寻衣与胥准的同时,也将三个黑衣蒙面人生生逼退。
借此机会,柳寻衣不避当头乱箭,青锋急挥,剑气如虹,将无数利箭瞬间扫落,硬生生地将头顶上的箭网,撕扯出一道豁口。
柳寻衣紧拽着半昏半醒的胥准,顺着豁口一闪而出,在三名黑衣蒙面人恼怒交加的注视下,逃出生天。
“大哥,现在追或许还能……”
“不必!”为首的蒙面人突然挥手打断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穷寇莫追。”
“那就眼睁睁地放他们离开?”另一蒙面人心有不甘地辩解道,“他们和我们交过手,或许能猜出端倪。不杀他们,会不会……留下后患?”
“那又如何?如今大势已成,你以为只凭他们两个人,能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哼!我们走!”
……
柳寻衣带着胥准,马不停蹄,一路赶到辰福客栈。
此刻,夜已深。
洵溱一众早已在辰福客栈落脚,当柳寻衣带着满身是血的胥准,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换来的又是一阵惊呼与哀嚎。
胥准伤口虽多,但好在他刚才奋力保住要害,因此找大夫及时处置一番,总算保住他一条命。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胥准等受伤之人皆已安稳入睡,忙前忙后的柳寻衣,也总算能暂缓片刻。
“这件事太奇怪了。”洵溱斟了一杯茶,缓缓推到心神不定的柳寻衣面前,凝声道,“太多疑惑、太多古怪,都让我百思不解。如今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你说的是……叶前辈?”柳寻衣沉吟道。
“是。”洵溱应道,转而坏笑道,“只不过,经此一遭劫难。你现在还敢回去找他一问究竟吗?依眼下情形,叶桐极有可能已和金剑坞、四大世家联手,意在对付我们。”
柳寻衣满眼狐疑地望着洵溱,思量道:“不过我有一节想不明白。”
“你说的是唐乾之死?”洵溱冰雪聪明,一语切中要害。
“不错。”柳寻衣点头道,“如若叶前辈与四大世家联手,那唐乾又是被何人所杀?我敢断言,唐乾绝非死在峨眉派手中,真凶另有其人。”
“还有一种可能。”洵溱神色一正,凝声道,“从始至终,都是叶桐在从中作梗,人是他,鬼也是他。”
闻言,柳寻衣突然一愣,犹豫片刻,踌躇道:“可能吗?”
“在没有弄清真相以前,我们尽可以大胆揣测。”洵溱笑道,“假设叶桐先杀死唐乾,嫁祸给峨眉派,继而又在桃花坞的客房内布下机关,然后由彩蝶故意引慧春住进去,之后再触发暗器,制造慧春死于唐门报复的假象。如此一来,唐乾之死,是因为他与峨眉派起过争执,而慧春之死,则是唐门为唐乾报仇雪恨的结果,一切都看似合情合理。最后,东跨院失火,而西跨院的人却突然消失,这就很容易引人怀疑,是金剑坞和四大世家,故意设伏对付贤王府和六大门派。其实说到底,始作俑者一直都是叶桐。他这么做,意在挑起唐门与峨眉派的矛盾,亦或是……挑起六大门派与四大世家的战火。”
“叶前辈德高望重,乃武林泰斗,他为何要这样做?”
“叶桐为什么这么做,我不清楚。但若想证实我的猜测,方法倒也简单。”洵溱神秘兮兮地笑道,“找出金剑坞和四大世家的人,当面对质。他们突然消失,的确疑点重重。”
看着眉头紧锁,前思后想的柳寻衣,洵溱突然话锋一转,好奇地问道:“你肯定西跨院里一个人都没有?金剑坞和四大世家的弟子,全都不见踪迹?”
“我肯定,当时我和陈兄……”
言至于此,柳寻衣的眼神却陡然一变,说了一半的话随之戛然而止。
柳寻衣神色紧张地左顾右盼,四下张望一番,不等洵溱追问,他突然急声问道:“我回来这么久,为何迟迟没见到陈兄和许大哥?他们人呢?”
似是被柳寻衣一语惊醒,洵溱眼神顿时一变,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抹若有所思的骇然之色。
“难道他们此刻还留在……桃花坞?”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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