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堂主!”
曹钦远远地认出那群玉龙宫弟子中,为首的中年大汉正是玉龙堂堂主,董渊。
在玉龙宫十二分堂中,以玉龙、玉虎二堂最为得势。天山南北有两城,曹钦的玉虎堂执掌山北的霍都,而董渊的玉龙堂则提领山南的离城。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势,曹钦与董渊都极为相似,因此平日里曹、董二人的私交倒也颇为亲密。
与曹钦的蛇蝎面相不同,董渊相貌堂堂,五官端正,眉宇间散发着一股霸气,配之异于常人的魁梧身材,远远看去颇有几分统领万军的大将风范。
只不过董渊此人的面相与品性却是大相径庭,虽然仪表不俗,满脸正气,但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险小人,对上阿谀谄媚,对下心狠手辣,其奸诈狠戾,比之曹钦有过之而无不及。
似是听到曹钦的呼喊,董渊浓眉一蹙,故而招呼道:“曹堂主,刚刚那番箭雨没伤到你吧?董某远远听到这里有打斗声,便以为是乱贼,因此也没来的及顾虑太多。若知曹堂主在此,我断然不会下令放箭。”
“董堂主客气了!”曹钦心中对董渊的搪塞极为不耻,但表面上仍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道,“此地除了曹某之外皆是我玉龙宫的敌人,董堂主的箭放的极好!”
听着曹钦与董渊二人颇为亲昵的对话,柳寻衣那颗悬着的心顿时沉到谷底,但他转身看向被吓的瑟瑟发抖的白霜时,脑海中不禁由回忆起昔日柳寻玉哭喊着叫哥哥的可怜模样,暗想道:“当初玉儿被人掳走的时候,想必也是如此害怕吧?”
一想起妹妹,柳寻衣不禁心中一痛,当他再度看向与记忆中的柳寻玉颇有神似的白霜时,顿时暗下决心,不管白霜是不是柳寻玉,今日都一定要救她脱离险境。
“柳公子……你……你的伤……”白霜停滞在半空中的芊芊玉手不住地颤抖着,她不敢碰触柳寻衣的伤口,但眼睁睁地看着鲜血不住地顺着箭矢向外流淌,心中又难掩担忧畏惧。白霜此刻对柳寻衣伤势的关心,至少有一半是出于自身的安危,但至少也有一半是真心感激柳寻衣的救命之恩。
“唐……唐阿富!”柳寻衣看向不远处的唐阿富,忍着剧痛缓缓开口道,“玉龙宫的强援到了,你能不能……带她走?”说着,柳寻衣还伸手推了一下惴惴不安的白霜,又道,“倘若继续留在这里,我们都得死……”
“我为什么要求她?”唐阿富冷漠地回道,“我若想走,没人能拦得住我。”
“你太低估玉龙宫的实力了。”柳寻衣急声道,“刚刚只凭苏禾一人,你就差点死于刀下,难道……玉龙宫派来的一众高手还抵不过苏禾一人吗?这里毕竟是玉龙宫的地盘……高手如云,并且在片刻间便能源源不断地赶来驰援……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倘若落在玉龙宫手里,不知会遭受多少折磨……我求你带她离开,我替你拦下他们……”
唐阿富一愣,深邃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柳寻衣,道:“你求我?”
“是……”柳寻衣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求你带她离开。”说罢,柳寻衣迅速将背后的黑竹筒摘下,递到白霜手里,继而将白霜猛地推向唐阿富,朗声道,“惊风化雨图我给你,只求你快些带她离开……”
“卓雅!”
对面的大树下,巴特尔的惨叫声陡然响彻在这片林中。
只见巴特尔和查干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依偎在树旁的卓雅,苏禾面色复杂地站在一旁,目光深邃,沉默不语。此刻的卓雅满身鲜血,一动不动。其胸口、小腹和大腿上各自插着几支已被鲜血浸透的箭矢,如此重伤,俨然已是一命呜呼。刚刚巴特尔的那声惨叫也足以印证她的噩运。
“董堂主,图在那小子身上,这些人一个都不要放过,格杀勿论。”曹钦一副小人得势的可憎模样,向董渊点指着柳寻衣几人。
董渊只是若有似无地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冷冷地看了一眼柳寻衣,大手一挥,下令道:“杀了他们,把图拿回来!”
“我拦下他们,你带白霜走!”
柳寻衣眼神一狠,也顾不上唐阿富的反应,猛地将犹豫不决的白霜拽至唐阿富身前,继而左手捂着小腹的伤口,右手提剑,朝迎面扑来的几名玉龙宫弟子杀去。
“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大腿中箭的巴特尔瞪着一双满含泪水的眼睛,全然不顾苏禾的劝阻,挥起弯刀已冲入一群玉龙宫弟子中,发疯似的与他们厮杀起来。
查干腹背中箭,已无力再战,只能委身在卓玛的尸体旁,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紧紧注视着战局。
至于苏禾,则是徒手将自己身上的两根箭矢,硬生生地从体内拔了出来,饶是剧烈的疼痛一浪高过一浪,袭遍他的全身,苏禾却从始至终都未曾吭过一声,甚至在拔出箭矢的时候,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苏禾随手甩飞两根沾满自己鲜血的箭矢,直接扎穿两个迎面扑来的玉龙宫弟子的脖子,令他们当场殒命。
“惊风化雨图在那个女人那,快给我拿回来!”曹钦大喝一声,随即亲率十几个弟子朝白霜和唐阿富冲去,可还不等他们冲到近前,半路却突然杀出个满身鲜血,宛若恶鬼的柳寻衣,一通剑花闪过,七八名玉龙宫弟子应声倒地,而后与曹钦战成一团。
“唐阿富,你还不带她走!”战局中的柳寻衣不忘对唐阿富急声催促道,“你不是不喜欢欠别人吗?我现在用图换她的命,你我便是两不相欠。”
看着与曹钦等人苦苦鏖战的柳寻衣,唐阿富再度环顾战局,见到越来越多的玉龙宫弟子从远处赶来,当即下定决心,一把夺过白霜手中的黑竹筒,继而在白霜惊恐而担忧的眼神注视下,唐阿富稍稍犹豫,方才迅速出手揽住白霜腰肢,挥剑斩杀两个欲从背后偷袭的玉龙宫弟子,顺势飞身而起,双脚在树间连翻点踏几下,眨眼间二人的身影便已消失在密林尽头。
曹钦和董渊见状,不由地面露急迫之色,但他们二人一个被柳寻衣死死缠着,另一个却在苏禾的攻势下应接不暇,手忙脚乱,根本无法抽身去追杀唐阿富和白霜。
“苏大哥小心!”
柳寻衣飞身来到苏禾身边,挥剑刺翻一名欲要偷袭的玉龙宫弟子。苏禾刀锋一扫,直将紧追着柳寻衣而来的曹钦逼退。刚刚还互为对手的二人,此刻却患难与共,同仇敌忾,着实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柳兄弟!”
苏禾见柳寻衣伤势不轻,眼神骤然一变,猛然大喝一声,还不等柳寻衣回应,血影刀已闪过一道寒光,自柳寻衣身后直劈而下,伴随着“咔”的一声轻响,箭尾已被齐齐切断。
苏禾转而来到柳寻衣身前,一手握住沾满血迹的箭头,一手抵住柳寻衣的小腹,正色道:“柳兄弟,忍着点!”
柳寻衣迅速将宝剑咬在口中,朝苏禾重重点了点头。
“噗嗤!”
“哼!”
苏禾出手极快,当他把半截箭矢从柳寻衣的小腹抽出来的时候,柳寻衣只感到一阵钻心剧痛瞬间袭来,疼的他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口中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苏大哥小心!”
柳寻衣刚刚从剧痛中清醒过来,就看到董渊已举剑从苏禾背后杀来,当即暴喝一声,双手拽住苏禾臂膀,腰马一转,瞬间踢出一脚,狠狠踹在董渊的胸口上,直将猝不及防的董渊踹飞数米,最后在曹钦的接应下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负隅顽抗,还真碰上两个难啃的硬骨头。”董渊用手揉着胸口,眼神阴狠地盯着柳寻衣和苏禾,口无遮拦地喝骂道,“曹钦,你从哪招惹来这两个茅坑里的石头?简直又臭又硬!”
曹钦闻言一笑,戏谑道:“莫非宫主只派你一人来接应我?若今日只有咱俩,恐怕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当然不是。”董渊冷哼道。
“那还有谁?”
“还有……”
“还有我!”
不等董渊回答,便听到一阵含糊粗哑的笑声陡然从林间响起,紧接着一道黑影快若闪电般冲入战局,电光火石间便将混战中的巴特尔击倒在地。
此人的右脚蛮横地踩在巴特尔的脑袋上,笑盈盈地转头对柳寻衣和苏禾说道:“不想他死就休要乱动,只要肯乖乖听话,我保你们今日平安。”
看到此人的面容,柳寻衣顿时一愣,一抹难以置信的诧异之色瞬间涌上他的脸庞。他呆若木鸡地盯着这位突如其来的高手,以至于周围的玉龙宫弟子迅速冲上前来,将刀剑架在他脖子上,柳寻衣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是你?丁三?”
以雷霆之势击败巴特尔的人,正是与柳寻衣在龙安客栈把酒言欢的那个市井无赖,丁三。
“丁三是你叫的吗?”董渊怒声喝道,“你可知他是何人?”
柳寻衣诧异地望着董渊,继而又转头看向丁三,只感到脑中一片混沌,始终没能想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老弟,咱们又见面了。嘿嘿……”丁三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戏谑道,“只不过看眼下的局势,你的事情似乎办的不怎么顺利?看来我的一千两黄金,八成也要泡汤了。”
“你……”
“你什么你?”曹钦冷声道,“这位乃是我天山玉龙宫金麟旗主丁傲,是你有眼不识泰山,才会不认得三爷大驾。”
丁傲是丁三的本名,由于他在家中行三,因此熟悉他的人都称呼其为“丁三”或是“丁三爷”。
“金麟旗主?”柳寻衣久闻天山玉龙宫有三旗十二堂,金麟乃三旗之一。换言之,这位其貌不扬、面目可憎、邋里邋遢的小老头,竟然就是天山玉龙宫除了宫主外,地位最高的三个人之一。
丁傲看着满地尸骸,对苏禾点头笑道:“不愧是名震漠北的人物,身负重伤,在如此逆境之下,竟还能杀的我玉龙宫弟子毫无还击之力,老朽佩服。”
“丁三爷,何不杀了他们?”曹钦恶狠狠地提议道。他现在最希望丁三能杀人灭口,毕竟他曾和苏禾有过一场交易,此事若被玉龙宫主知晓,只怕曹钦难以交代。
“那倒不必,今天是宫主大寿之日,不宜动刀动枪。”丁傲摆手笑道,“赤风岭的几位朋友远道而来,宫主请几位上山一叙。至于柳老弟嘛……也请跟我走一趟吧,山上还有位老朋友正想见你。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