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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这片茫茫雪原似乎根本没有尽头,絮絮带着游小满已经持续走了有半个多时辰,除了石笋在半空越变越小之外,一路的景色没有一丝变化,雪地依然皓白,天空依然平静,甚至连风都没有。

“喂——有——人——吗——”絮絮心下有些没底,虽然明知这灵台古径深处不会有人,却还是大声的对着旷野喊了喊,排解排解压抑的心情,同时也给自己壮壮胆。

“帆布包,你能不能别睡了,起来陪我说会儿话呗?我都无聊死了。”絮絮回头望了眼依然沉睡不醒的游小满,抱怨了一句。

“唉,本大小姐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总共就下山这么几回,还回回都摊上了你。”絮絮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要么是摊上你被人打残了,要么是摊上你把自己弄残了,你说,你这江湖混的,怎么这么差劲啊?”

“还不如回家种田呢?你说是不?”絮絮瘪了瘪嘴,满脸的不屑。

“或者,到我们蒙顶山去采采茶也好,哈哈哈哈。”絮絮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大笑起来,“你都不知道你刚被本小姐救上蒙顶山那会儿,全身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哈哈哈哈,还真没辱没了“帆布包”的外号。”

“后来听说你的伤治好了,本想着去找你玩儿来着,但玉雄哥哥把你给藏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爹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絮絮噘了噘嘴,说到:“反正,就一直没找见你。”

“还好玉雄哥哥后来委托我教你易容,才让我有机会收拾……”絮絮似乎想到了什么场景,脸上飞起一片绯红,话也没再说下去。

“帆布包,你这身武艺嘛,倒也还算凑合,可你这易容也学得太差劲了,根本都不用仔细看,便一眼就被我给认出来了,就这易容水平,还敢拿到江湖上献丑,哼。”絮絮鼻梁一皱,“要太白岭的人有我一半,哦不,三分之一的本事,你早都被人当场拆穿啦!”

“所以呢,等你醒来后,记得继续向本小姐虚心学习哦,本小姐要是心情好,说不定还真就多教你几手绝活儿呢。”絮絮一脸傲娇的说到,感觉就像在教育游小满一般。

“嗯?”絮絮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自己走来的方向,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唉,又神经质了。”絮絮摇了摇头,嘀咕着:“怎么老感觉像是背后有人盯着自己。”

看着脚下厚厚的积雪,絮絮突然感觉到有些饿,于是便小心的将游小满从背上扶下,自己先在雪地中坐盘好后,再搀着游小满平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看着游小满不死不活的样子,絮絮皱了皱眉,从包裹中取出个白馍馍,用纤指掐下一小点儿,轻轻塞进了游小满的嘴里,跟着扶起他后脑,用皮囊慢慢喂其咽下些清水,见其脸色稍微有些好转后,方才放下心,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帆布包,我想你了……”絮絮吃着吃着,渐渐沉默了下来。

“你快回来吧,我,我好害怕。”絮絮惯性般的咬了一小口馍在口中,却忘了吞咽,“我好害怕你一直都醒不来……”

“以前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担心一个人……”

“虽然,虽然我喜欢的是玉雄哥哥,但,但我也喜欢你……”

“不是那种喜欢,但,但是喜欢……”

“总之,帆布包,你快醒来吧……”

“你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噗”,一计踏雪声从絮絮身后传来。

“谁?!”絮絮后背一凉,抱着游小满一个翻身从地上跃起,顺势将长鞭抽在了手中。

待絮絮落定转身后,看见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雪地中,动也不动,像是原本一直就站在那里一样。

“你是谁?”絮絮紧握了下长鞭,在这秘境般的灵台古径中,如此旷无人迹的地方,竟然还有别人的存在,而现在,这个“别人”正面对着自己,站在五丈开外。

“一直跟踪我的就是你?”絮絮突然想起之前被人盯着后背的感觉,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起来者。只见此人一身黑色劲装,一对堪比自己却更显紧致的长腿,托起妖娆有力的腰身,贴身装束让其上身看起来凹凸有致,而那细嫩白皙的脖子,却与其黑色的装扮对比的如此鲜明。

等仔细看清了来者的面孔,絮絮顿时忘记了呼吸:那是一张美得无可挑剔的面孔,一张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属于一个年轻女孩儿的面孔。虽然絮絮向来以自己的美貌为傲且目中无人,但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来者之美比之自己,毫不逊色。

而就是这样一位美艳的女孩儿,整个人却没有一丝生气,两眼毫无温度,冷若寒冰的站在那里,像一尊石像,不,更像一个幻象,因为她根本就不似存在于这世间。

絮絮突然想起了这张面孔,想起了这种感觉。

“你……你……我们在春来镇外见过!”絮絮想起了自己被香炉谷门人围堵的那晚,不声不响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女人,后来游小满追着而去的那个女人,不是她还有谁?

“你究竟是谁?”絮絮见来者似看非看的望着自己,复问了一句。

对方没有回应。

“你是怎么进来的?”絮絮皱了皱眉头:不会是遇上了个呆子吧?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你是游小满的朋友吗?”絮絮被女孩儿看得有点心虚,想套套近乎。

黑衣女子抬了抬眼皮,打量了絮絮一眼,却依然没有回应。

“你再不应话,休怪本小姐不客气了!”絮絮说着随手虚空劈了一鞭,鞭稍带得空气一爆,声爆又掀起了地面的雪沫。看这威势,在游小满给秦童疗伤的这半年多时间里,絮絮在谢童的指点下,进步非小。

黑衣女子仍然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却又向着絮絮走近了几步。

“你,你要干嘛……”絮絮见黑衣女子毫不畏惧,心下也是担心。从黑衣女子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这点来说,其功夫造诣应该不会低于自己,甚至,或许,还要高上不少。

“他,怎么了?”黑衣女子抬起一只藕臂,指着絮絮怀揽着的游小满,突然开口了。

“嗯?”絮絮没想到黑衣女子第一次开口居然问的是游小满,但目前敌我不明,也不便随意告知,便再一次追问到:“姑娘,你到底是谁?”

黑衣女子双脚雪地一踏,突然冲向了絮絮。

絮絮没想到两人间的冷漠上一秒好似才得到了缓解,而下一秒黑衣女子竟然就突然出手了,连忙将手腕一抖,长鞭带着呼啸声闪电般卷向了黑衣女子袭来的方向。

黑衣女子没有躲闪,一步踏出便直奔两人而来,迎着袭去的长鞭,只是慢慢伸出白嫩的左手,轻描淡写的将鞭梢夹在了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

“呼——”絮絮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大骇:好惊人的武功!

要知道,絮絮虽算不得顶尖高手,但在江湖年轻一辈中,也算师出名门,不落下乘,再加上近半年跟着谢童日修月炼,武功早已不同往日,莫说一般江湖高手,便是如贺韵林韵等名流前辈,也未必敢说只用两根手指便接下其一鞭,更何况,在絮絮看来,这黑衣女子根本便未使全力,如此说来,其武功岂不是更在贺韵林韵之上,甚至可能直逼秦童谢童掌门?

虽明知不敌,但絮絮却也不愿坐以待毙,不等黑衣女子杀到跟前,絮絮猛得将长鞭抡了起来,意图在自己与黑衣女子之间建立起一些障碍,阻缓黑衣女子的步程,为自己争取一些应对的时间。

可黑衣女子似乎并不想在絮絮身上耽搁时间,未等絮絮抡圆了鞭,便顺势夹着絮絮的鞭梢一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传到了絮絮握鞭的掌中,拽得絮絮几乎腾空而起,跌向了黑衣女子。

絮絮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反抗都如蝼蚁撼树般,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毫无机会。不过即便如此,絮絮也不愿任人宰割,尤其是游小满的生死还寄托在自己身上。

絮絮一咬牙,将毕生内力灌注于长鞭的握柄上,眼见黑衣女子已冲到了自己身前不及一丈之地,猛得将握柄以暗器的手法向其迎面打出,在此之余,双腿向后一蹬,准备趁黑衣女子格挡握柄的间隙迅速逃逸,虽然不知自己能跑出多远,但至少是一个机会。

黑衣女子未料到絮絮在明知已然不敌的情况下,还要做殊死一搏,迟疑了一瞬后,随手接下了长鞭握柄,未等絮絮逃开,又将长鞭尾随其抛出,长鞭如自己长了眼睛般,卷上了絮絮怀中的游小满。

絮絮哪知黑衣女子来得如此之快,接鞭,夺鞭,出鞭,一气呵成,未及反应过来,游小满已落入了黑衣女子手中。

“你!你要干嘛!”絮絮见游小满被夺,掉过头来,疯一般冲向黑衣女子,誓要与其拼个你死我活。

“站住!”黑衣女子终于再次开口,并行着的,是她微微伸出的两指,轻轻搭在了游小满的脖子上。

“别!”絮絮心下一凉,一个踉跄,当即刹住了脚步。她很清楚,以黑衣女子的武功,只需要两指轻轻一用力,便可即刻了结掉游小满的性命。

黑衣女子没有再说话,将视线从絮絮移到了游小满身上,呆滞了一吸后,缩回了放在其脖子上的两指,搭上了游小满的脉搏。

“她在为游小满查看伤势?!”絮絮虽然平时冲动了些,却并不笨,见黑衣女子的行为,自然看得出来黑衣女子并非要对游小满不利,顿时安心了不少,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黑衣女子稍事查看后,皱起了眉头。

“你,你好,他,他怎么样了?”絮絮虽不知黑衣女子为何莫名其妙的帮游小满查看伤势,但见其表情便知其似乎也在为游小满犯愁,这么说来,至少在帮助游小满这件事上,两人是友非敌,故才敢冒然出言相询。

“如何伤的?”黑衣女子抬头望向絮絮,惜字如金的问到。

“为他人疗伤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絮絮忙不迭的答到。

“傻子。”黑衣女子摇了摇头,恶狠狠的抛出两个字,可看样子,却又颇含一分惋惜。

“你——!”絮絮本来还有些感激黑衣女子为游小满把脉,哪知她治不了伤不说,还骂上了游小满,顿时有些生气:这帆布包向来都只有我能骂,你有什么资格骂他来着?但因游小满还在对方手里,却也不敢骂回来,只得将后半句咽进了肚子。

黑衣女子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转过头望向了远处,跟着回头看了絮絮一眼后,将游小满和长鞭抛向了絮絮,并迅速从身后拔出了两柄钢叉。

正当絮絮小心接过游小满,以为黑衣女子要对自己两人不利时,只见黑衣女子将双叉插入了雪地,双眸一虚,一股澎湃的内力汹涌而出,直贯双叉,力透地底,随着黑衣女子双臂不断舞动钢叉,只几吸的功夫,一个半丈来深的雪坑呈现在了絮絮眼前。

“躲进去!”黑衣女子颔首指了指雪坑。絮絮一惊,此刻的她,别无选择,若黑衣女子要对自己不利,自己的尸体都早凉了,既然黑衣女子先替游小满查看伤势,后又让自己躲到雪地下,想来自有原因。

想到此处,絮絮不再迟疑,抱起游小满跳进了雪坑,待絮絮刚落到坑底,黑衣女子便以更快的动作,将刚挖出来的雪又填回了坑里,如此一来,絮絮和游小满两人便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埋在了雪地之下。

又过半盏茶的功夫,絮絮刚开始感受到冰雪入骨的寒冷之际,便听得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地面传来,似乎只有一个人,但速度极快,没几吸的时间,脚步便停在了两人头上。

“堂主!”黑衣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听起来,其对来者甚是敬畏。

“嗯,有见他们人吗?”听声音,应该是来自刚刚赶到的人,听得出来,这声音也来自一位女子,不过听起来,似乎年龄要稍长一些。

“没有。”黑衣女子毫不迟疑的答到。

“再找!”被唤作堂主的人下达了命令。

“是,堂主!”黑衣女子答完不再迟疑,飞速遁去了远方。

又过了半晌,堂主也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了。

一直等到地面上再无丝毫的声响,絮絮才长出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她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堂主?”絮絮心里嘀咕了一下:黑衣女子年纪亲亲,可武功却高得出奇,那她的堂主岂不是更可怕,而且,这位堂主,听声音也是名女子无疑,年龄也说不上老,这么说来,这两人的身份几乎可脱口而出了,不是夜无明和夜鸯,还会是谁?

“可这夜鸯为何关心起了帆布包?不是江湖传言帆布包打伤了夜鸯吗?”絮絮有些犯迷糊了。

“算了,不管了,还是先想办法救帆布包吧。”想到这里,絮絮用力翻了个身,准备站起来掀开压在两人上方的厚雪。

“咚——”一声闷响自絮絮的腰下传来,似乎是长鞭的柄稍碰到了什么硬物。

“咦?这已经到雪底的地面了?”絮絮好奇着随手拨开了硬质地面上的雪,一方透亮的冰闯入了她的视野。

“哦,原来是块儿冰。”絮絮了然的摇了摇头,但又骤然想起刚才的响声,听起来怎么不像是碰上冰块的声音,倒是像敲鼓的感觉。

于是絮絮握着长鞭,试探性的用鞭柄又敲了两下冰面。

“咚——”“咚——”两声悠远的回音清晰的响起。

“冰下怎么是空的!”絮絮眉头一皱,发现了蹊跷。想了想后,絮絮开始清理出更多的冰面,随着清理出的冰面越来越大,絮絮终于明白了,这皑皑白雪之下的整个地面都是由一层下方空洞的冰层构成。

絮絮虽然大大咧咧,但却很聪明,立刻猜到或许冰层之下或许有什么蹊跷,想到此处,絮絮运了三分功力在手,用鞭柄狠狠的向冰面砸去。

“咚吱——”冰层被砸出了几道裂缝,絮絮心下一阵激动,又加了两分力再次砸了下去。

“哐”的一声,冰层碎出了一个窟窿,一阵悠久的气息从窟窿中涌出,甚至还带些温暖。

窟窿很暗,看不清下面是什么,絮絮想起在谢童给自己的包裹中见到过火折子,赶紧翻了出来,冰面上一擦,燃了。

等火势稳定后,絮絮将折子探进了窟窿,定神一看:一个人工打造的密室,呈现了出来。

“灵台古径?!”絮絮脑海里蹦出了这四个字:难不成真正的灵台古径竟藏在这白雪冰面之下?可是为什么秦童谢童掌门没有告诉我呢?

“下去再说!”絮絮向来都是行动派,不喜欢想太多,于是用鞭柄将窟窿又扩大了一些,直到窟窿口可以容自己和游小满通过后,将火折子先扔了下去,跟着抱起游小满,纵身跳了下去。

“帆布包,我们终于到灵台古径了。”絮絮拍了拍自己和游小满身上的雪渣,将游小满牢牢的固定在自己后背,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抹笑容,整个地下密室都似乎被暖暖的笑容感染了般,暖和了不少。

“我们可说好了,这次等你醒来后,本小姐可就什么都不管了,你负责把本小姐好吃好玩的送回蒙顶山上,我得好好歇上一阵,这半年,可是累死本小姐了。”絮絮喘了口气,折子一举,环顾了一周空空如也的密室,朝着墙角处唯一的一个通道走了进去。

一柱香后,一个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在雪地上响起。

“出来吧。”夜鸯的声音淡淡的回荡在雪原,却无人回应。

“出来!”夜鸯的声音愈发冷酷,却依然无人回应。

夜鸯抽出钢叉,举轻若重的挥向雪地,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一个巨大的雪坑呈现在了其脚下。

“嗯?”夜鸯双眸一亮,似乎有些意外。又细心扫视了雪坑一眼后,跳入坑里,用钢叉在坑底翻捣了一阵后,一个漆黑的窟窿露了出来。

夜鸯迟疑了几吸,将钢叉收回腰间,轻盈的从窟窿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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