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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柳湾问卦

且说到这时候柳湾村的房子修得差不多了,家家户户或好或歪都安顿下来了,村子里也就渐渐恢复了平静。这庄户人向来喜欢两件事,一个是看戏、闹社火,另一个就是烧香拜神。叩拜,能让人在困惑中得到哪怕只是暂时的慰藉,正所谓礼佛一拜,灭罪恒沙。看戏、闹社火,原本就是娱乐,民俗之事。可村里原本的大戏台、土地庙、龙王庙、土地庙、观音庙、老君庙、山儿上的佛塔和七、八座庙都在那场鬼子的洗劫中金身不存,房舍炸塌了。

这天下了一场雨,后半晌了,几个人在村部坐着闲聊。帆娃说:“你们说,咱这城门楼二楼要不要修?”明娃说:“额看就算毬了吧,顶头平平的也挺好,铺上一层砖就行了。”“啊,对着哩,能省就省咯嘛。”生儿说。“那城墙呢?”“啊,暂时不要紧,先甭弄哩。”峰娃说。

帆娃说:“额说呀,咱这台子得先弄起来。”明娃说:“啊,日本人投降了,也该好好热闹热闹。”“嘿嘿,准备唱戏哩?”峰娃说。“毬的,生儿那才叫喜欢戏呢。”将儿说。“额喜欢戏?大家看哩嘛。”生儿说。“额说呀,干脆把老君庙台子搬到村里来,反正是炸塌了重盖哩咯,毬的。”明娃说。“盖哪儿?”“就这儿,把这拆毬了,反正炸得就剩下这一间了。”“拆了,咱村部放哪儿?”“村部就搁到这庙下(指池泊西岸原来这菩萨庙),反正里头也没毬那菩萨了。”“哎,这主意不歪,都在村子当中哩。”

“哎,生儿,你那大哥现今咋样啦?”“谁知道呢,以前说在克难坡哩,现今也不晓得在哪儿呢。”“将儿,你家勇儿现今在哪儿?”“额也不知道,跟上部队走了。”“哦,额说嘛,以前听他说话的那劲儿,就感觉是那个啥。”“哈哈,也是好事,村里又出了个有出息的。”“嘿嘿。”

就这样,几个人说了说,便散了。此后,村里就动起工来,准备把老君庙的大戏台迁到了池泊西岸大庙广场的南边,也就是原来的村部这里。而村部呢?把原本菩萨庙的房子修了一下,搬到了里面,反正,大庙已经被鬼子毁掉了。听说,这次搬迁大戏台花的钱里面,有刘家家庙和邢家家庙给的。

你还甭说,明娃这个主意还真不歪。从柳湾的村门楼进来,一条大道往东直通前方,老远就能看到正面是两棵槐树掩映的村部。村部后面是大池泊。村部前是一座和大路连为一体的广场。广场南边有一座坐南朝北的大戏台,这里的人都管它叫台子。

村里上了年纪的人说,台子靠近池泊,有扩音的效果,还的确如此呢。这不,几个月后,大戏台迁过来了,村里要唱两天戏,算是为农历新年的演出热一下场子。这时谈不上有扩音机和大喇叭,可戏台上的对白和唱腔,老远都能听得见;而且那音色听起来,感觉更脆、更好听了。

今儿个柳湾就唱戏,只是尚未开演,台上几道幕还拉得严严实实的;台下坐满了人,大人小孩,男的女的,本村的外村的,一广场都是的。那卖冰糖葫芦的、卖杂耍的在人群里走来走去的,做着小买卖。旁边煽涝糟的、卖羊杂的生意也不错,不时有老人带小孩来吃的。坐上小马扎,把在小桌上,谈笑间嘴里冒着热气儿,一片祥和的气氛。

“哎,老家儿,给咱算一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来到卦摊前,一边解胸前扣袢儿想要掏什么,一边对算命先生说。也怪,这人一身破旧的棉衣,可罩衫、罩裤却洗得干干净净的,还算整洁。听罢此言,那头戴瓜皮帽、身穿黑长袍的算命先生不紧不慢拿起挂在胸前的圆片眼镜,看了看来人递过来的小纸条,掐着指头念念有词地算了起来,还一边掐算一边瞅来人的表情,然后慢条斯文地说:“嗯,依额看,你这前半辈子还不歪哩。”

“啥?”“还不歪?”“哎呀,你这算的倒是个毬。”“瞎子都能看出来,哈哈。”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讥笑、反问道。而那个男人呢?抬眼看了看算命先生,却不吱声。“嘿嘿,还甭不信,人家这前半辈子是不歪。”算命先生沉着道。“哎,老汉,你到底会不会算?”有人在一旁嘲讽道。“你甭急,额还没说完呢。”算命先生不慌不忙说。那个男人仍不动声色。

“从你这八字上看,这前半辈子的确不歪。只是……只是几年前遭过一劫。”算命先生一边说,一边微笑着打量那男人的表情。“嚄?”周围人惊讶道。可那个男人还是不吭气儿。“不过,依额看,那也不要紧,再过上个两年呀,也就缓过了。而且,你这将来老运还不歪呢。”“嘿嘿,额觉不上。”那个男人摇了下头,开口道。“还甭不信,额这可十拿九稳呢,嘿嘿。”“哦。”

“不过……”、“啥?”周围人好奇地凑了过来。“只是……嘿嘿,算了吧,额就送你一句:花开倒春寒,籽落千里外。”算命先生诡秘地对那个男人道。“啥意思?”、“嘿嘿,到时候就知道了。”“哎呀,这老汉还卖上关子了。”周围人笑着说。

“哎,有儿,甭听毬他胡说。”不知何时来了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打断了有儿的卦。“哎,听老家儿把话说完嘛。”有儿笑着说了那小伙子一句。“额就不信毬这。”那小伙子挤过来继续道:“哎,老汉,你到底会不会算呀?”有儿一看这架势,便撂下几个小钱儿,离开了卦摊。

“这娃,老汉也不容易,大冷天的,撩人家咋呢。”一个中年人劝小伙子道。“要算不了,额摆这摊摊做啥?”算命先生瞟了那小伙子一眼说。“哼,刚才那一卦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哈哈。”一听这话,周围人都禁不住笑了。“哎呀,不可能。”算命先生胸有成竹地说。“哎呀,麻雀死到五黄六月了:浑身稀软嘴铁硬。”小伙子继续调侃道。“你说的倒是个毬。”“还不是。那,那给额算算,看额啥时候发财?”“哈哈。”周围人又笑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算命先生笑着对小伙子道。“命?要命里没有呀,你还给人家算毬哩?”小伙子反问道。

就在这时,一个戴着圆片茶镜、围着围脖、身穿长袍马褂的五十来岁的男人过来插话说:“哎,甭逗人家老汉。额来问个事。”“问啥?财运还是儿女?”算命先生笑着道。“嘿嘿,额这一不问财运,二不问儿女。”那人慢条斯文道。“哈哈。”周围人都笑了。“那问啥?”“就问这兵荒马乱的,究竟谁才是真龙天子呢。”“哈哈。”“有个意思。”周围人乐道。“说了半天的,你是算这呀。”算命先生笑着不屑道。“对,生儿,你就算这,这才有意思呢,哈哈。”“嘿嘿,眊这老汉咋算呢。”周围人凑过来逗算命先生说。“哈哈,这回不嘴硬了吧?”生儿蔑笑道。“这有啥难的。”“那你算吧。”

“头戴八角帽,身穿八褂衣。”算命先生神秘地说。“啥意思?”“八褂衣,还八角帽?”“啥意思?”周围人不解地问道。“连这都不懂?”“哎呀,你就直说嘛。”“嘿嘿,天机不可泄露。”算命先生笑着道。“哈哈,这老汉有个意思。”生儿笑了笑,离开了卦摊。

话音刚落,台上大戏开演了,算命先生便收起卦摊儿看戏了。而那个吴还有也就是刚才大家伙叫有儿的呢?自然也回到座位和家人一块儿看戏了,只是偶尔回头瞅一下算命先生,似乎有什么心事。

看完戏,已是后半晌了,庄户人都回家吃饭,有儿一家也随众人散了。绕过大照壁,沿池泊北岸往东走到头,便是一个开在土墙上的大大的土门儿。出了土门,就是往东通往北沟的大坡。沿着坡路往北沟里走一小截,便岔出一条往北又往东平走的小道,尽头是个小小的柴门,这便是有儿家了。

这院子比村巷低四、五丈,院子不大,顺着沟沿儿是一圈儿黄土夯筑的围墙。两面在土崖上挖的窑洞坐南朝北,东侧的那面窑只装个大窗户,但没有门;西侧的这面窑则是一窗一门;两面窑之间有小洞相连,形成一个里外组合的套间儿。看上去,这窑洞是有些年头了,窑壁上的泥坯都有些脱落了,里面的家具很简单,也很破旧。

吃过饭,有儿躺在炕上一时睡不着,又想起白天算命先生的话,半信半疑,翻来覆去的,好一会儿才入了睡。朦胧中,似乎又穿了长衫,戴上礼帽,出了门,叫了辆人力车,谈生意去了……可中途醒来才发现那原来只是个梦。

自从那天算过卦,有儿老觉得村里在谈论他家从前的事,心里有些不安,偶尔自言自语道:“唉,这才不是的,好好的算哪门子卦呢?真是没事找事!”

第二天大清早,一张开眼睛,窗纸已大亮,有儿急忙穿上衣裳就往窑门口走,推了一下护门儿却没推开:原来昨儿个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窑门让积雪给堵了半截子。眼看就快过年了,还下这么大的雪,这在往年可是不多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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