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宽穿着老百姓的衣物,又是从小院出来,除去眼里那不易察觉的凶光,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听到门外动静而出来查看的普通百姓。
“不关你的事,滚回去!”
几名特务厉声怒吼,指头都要戳在了杨宽的脸上。
本就因为看到魏广龙涂进军被痛打的而愤怒至极的杨宽顿时热血上头,却偏偏笑了,笑的人畜无害。
杨毅曾经跟弟弟妹妹们说过,在山里碰到野兽的时候,如果想猎物不被吓走,那么就一定要笑。
因为你笑的时候,哪怕是野兽也会对你放松警惕,那么会有很大的可能得到一个极好的出手机会。
杨宽一直记得这句话,而且他相信,这方法在面对人的时候,一定比面对野兽的时候更管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几名特务瞬间放松了警惕,却没发现杨宽在笑的时候,拳头之上已经青筋暴起!
虽然杨宽看上去有些清瘦,但他从几岁就开始习武,到现在已经十几年,往年更是跟着杨毅山上下地,一身的力量极其惊人。
所以,他有绝对的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倒这几名特务,将魏广龙涂进军救下,让这些特务连拔枪的机会都没有。
“全林兄,快跑啊……”
就在杨宽将要出手的刹那,魏广龙涂进军忽然厉声尖叫了起来,虽然换来了加倍的毒打,但一双眼珠却死死的盯着杨宽,满是哀求。
杨全林和那追上去的特务早就跑的没影了,杨宽知道,他们这是让自己别管他们,去救杨全林。
“不想死就滚回去,要不然连你一起抓!”
几名特务厉吼道,一边在魏广龙涂进军身上猛踹,恶狠狠的威胁道。
“对不起大爷,我这就回去!”
看着魏广龙涂进军浑身是血满是哀求的脸,杨宽强忍悲愤说着关上院门,纵身从侧墙边翻出,矫健如同奔行的猎豹。
杨全林说他怕死,上刑场的话说不定会吓的尿裤子,很不像是传说中的那些革命党。
但杨宽从魏广龙和涂进军身上,真的看到了一些那些革命党该有的样子,他们明知道被抓住就是死路一条,却丝毫不顾自己的安危,拼了命也想保全自己的同志。
“我一定会救下全林兄的,我发誓!”
杨宽在心里说着,愤怒和热血,让他短暂的忘记了自己这么做可能带来的影响,以及对家里的愧疚,这一刻,他只想着救人。
他向前狂奔着,竖起的耳朵仔细的分辨着远远近近传来的声响,如同在山野里狩猎时听声辩位确定那些猎物的踪迹一般——这城市在他眼里,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猎场。
而他,变回了曾经那个跟在大哥的身后纵身狂奔的少年,没有束缚,姿彩飞扬。
在一段小巷中,杨全林跌跌撞撞的狂奔着,却终于停下。
他的确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逃到了这里,但这不是他停下的理由,因为他发现自己慌不择路,逃进了一条死胡同里。
“跑啊,你特么给老子接着跑!”
两名特务狞笑着堵了过来,一边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有书不好好读有幸福日子不好好过,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特么的尽瞎捣乱……这次被老子抓住,老子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瞎捣乱?救国的事,怎么就成瞎捣乱了呢?”
杨全林扶着墙壁一边后退一边驳斥道:“国家之所以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像你们这样只顾着自己的人太多,愿意站出来救国的人太少,所以我们总是被列强欺负,甚至小鬼子都已经打进国门了,大家居然还以为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我们组织游行,短时间看是给国家制造了一些麻烦,可我发出了声音,要是我们的声音能被理解,就能唤醒万万千千的国人,然后大家一起同心协力,振兴我中华……”
“我曹,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多废话?你们这些革命党,是不是都跟你一样吃错药了?”
看着杨全林一脸据理力争的模样,两名特务气的都乐了,捏着嘎巴嘎巴直响的拳头逼了上来。
“道理就是如此啊,和我是不是革命党无关,有空的时候,你们自己想想,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个道理?”杨全林靠在墙角叉腰匀气道。
“我去尼玛的道理……”
一名特务劈手就是一拳砸在还试图继续说下去的杨全林的脸上,杨全林顿时口鼻飙血,惨嚎捂着脸蹲下。
两名特务拳脚雨点般的砸下,解气的狞笑道:“继续讲你的道理啊,告诉你,你们用嘴巴讲道理,老子用拳头讲道理,现在看起来,还是老子拳头讲的比较有道理,哈哈哈……”
在刀枪拳头面前掰扯道理,唯一的结局就是找揍。
杨全林现在就用切身经历证明了这个真理,于是只剩下抱着脑袋惨嚎的份,然后他便看到一道黑影如同旋风一般的狂扑过来,抹的黑乎乎的脸上,一双眼睛锐利如同猛兽!
“混蛋,你想干嘛?你给我站住!”
两名特务也发现了扑来的黑影,回头厉声叫道,甚至摸向了怀中的枪柄。
但是,那黑影来的太快,几乎瞬息间便掠过了半条小巷,到了两名特务的身前!
“该死的……”
一名特务箭步冲出,就要搏命,却见高高扬起的胳膊劈头盖脸般砸来,忙横臂格挡——只可惜,砸来的不仅仅是一拳,而是死死握在手中的青砖!
在高速挥动下,砖块堪比铁锤,狠狠的砸中了那特务的胳膊。
在如同被拧断芹菜杆的脆声里,那胳膊当场被砸断,稻草一般诡异扭曲着垂下,只是那特务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嚎,下一秒那砖头便借着砸断胳膊的余力,狠狠的拍在了那特务的脑袋上!
那特务如同被利斧劈断的木桩般轰然倒下,脑袋上出现了长长的裂缝,红白黄的脑浆正在不断溢出,还没倒地,估计就已经死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疾风骤雨之间,快的惊人。
但就这一瞬的耽搁,另外一名特务已经拔出了枪来,举枪瞄向了来人,扣动扳机!
枪声里,子弹呼啸而出!
来人贴地翻滚,手中沾满血迹肉碎的砖头呼啸挥舞,狠狠砸中那特务的小腿,脆弱的腿骨瞬间折断!
啊啊啊……
那特务惨嚎着,不由自主的向着一侧摔倒,手中的短枪还在不住开火,小巷中子弹呼啸,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准头。
来人在翻滚中起身,手中的青砖早已碎裂,突兀着刀锋般的尖端,他正手握那尖锐的砖头,刀锋般刺向还在倒下过程中的特务的咽喉!
“别再杀人了……”
杨全林厉声尖叫,他觉得那特务罪不至死。
来人明显听到了杨全林的话,因为他看了杨全林一眼,但他刺出的断砖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如同筷子捅豆腐一般,准确且轻松的捅穿了那特务的咽喉!
杨全林只觉得自己的咽喉一阵阵发凉,似乎那砖头捅穿的是自己的咽喉一般,看向来人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他从未见过一个人杀人会杀的如此冷静,那感觉就像在对方眼里,杀人和杀死一只鸡没有任何区别。
“我哥说过,狮子搏兔,犹尽全力,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尽,绝不能留下后患!”来人开口道。
“你是……杨宽?”
听到这声音,杨全林惊声问,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清瘦的腼腆的少年,背后却有着如此恐怖的身手以及果决的手段。
杨宽点头,飞快的在两名特务身上摸索着,钱袋短枪子弹,什么都没放过。
“大龙阿军他们呢?”杨全林急问。
“被抓走了,我没能救的了他们——我们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这边响了枪,那些特务宪兵估计马上就会赶过来,咱们快走!”
杨宽一把架起杨全林就走,三转两转,便隐进了城中那密如蛛网的街巷之中。
半晌之后,罗阳朱军林带着一群宪兵和特务围了过来,然后便看到了倒在了血泊之中的两名特务,睚眦欲裂的厉吼:“通知军方,封锁城门,给我搜,就算是将这城里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将这姓杨的给我揪出来……”
大群人马呼啸而去,封锁城门,组织搜查。
“罗队,你看!”
朱军林指了指两具尸体身上的伤口道:“他们已经开枪了,却依旧被活活打死,对方只用了一块砖,想不到这姓杨的隐藏的这么深,居然还是个武林高手……”
“我可没听说姓杨的会功夫!”
罗阳脸色阴鸷的道:“这群地下党,一定有人在接应他们,搞游行已经是罪无可赦,现在居然还敢杀我们的人——千万别给我抓住这群混蛋,否则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另外一边,杨宽搀着伤的不轻的杨全林在城中疾走,不停的躲避着那些呼喝连天的宪兵和特务。
“该死的……”
在一处墙角,杨全林看到不远处的小屋房门洞开,正有宪兵在屋内翻箱倒柜,只得一跺脚带着杨宽快速离开。
“你们在城里,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身?”杨宽问。
“这里是我们最少来的地方,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有个藏身之所,现在连这里都已经暴露了,那说明已经有同志忍受不住拷打,已经招了……”
杨全林眼圈泛红的道,要是这里都不安全,那么城内其余的地方,也绝对不安全了!
学校不能回,酒楼客栈更是特务宪兵们重点搜查之所,一时间,杨全林有种天下虽大,却无自己容身之所的悲凉,叹气道:“杨宽,你别管我了,自己回学校去吧,就算宪兵特务抓住我也只是我一个人有事,要是连你也被抓了,别说你性命难保,那名册更是会暴露……”
“我说过,有些事我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会做到底!”
杨宽架着杨全林便走,他想起了一个地方,他觉得那地方,应该绝对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