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纶在雨中抱着李部司的尸身,他低着头,眼眸无神,怔怔的好像失去了魂魄一样,也先想要过去叫他,却被郝允辙拦下,只是让人搭了个帐篷。
一夜过去,升起的阳光略显刺眼,清晨的冰冷让孙伯纶全身僵硬,忽然他站起身,找了些干柴,覆盖在了李部司的尸身上,一把火点燃,将这个一直保护照顾自己的男人烧成了灰烬。
他找来一块白布,将李部司的骨灰包了一些,仔细系好,缠在腰间,其余埋在地下,孙伯纶跪下,磕了三个头,说:“哥哥,俺孙伯纶定然不负哥哥重托,为自己,为兄弟,为天下苍生挣一条活路出来。”
孙伯纶来到帐篷,郝家父子已经把李部司的遗物打理好,除了几块散碎银两,没有什么值得留下了。
“你们都坐下吧,哥哥终究去了,咱们要走的路长着呢。”孙伯纶沉声说道,言语之中多了些沧桑。
“请头领吩咐。”众人纷纷俯首。
孙伯纶问道:“那些马贼如何了?”
也先说道:“前日咱们突袭,二百多马贼被打死近百人,还有三十多伤了,其余百人都在雷教头的铳队看守下,缴获了三百多马匹。”
“很好,也先,你带几个老兄弟过去,把马贼里伤重不能行走的全杀了,其余人做苦力。”孙伯纶说道。
也先没说什么,直接带人去了,孙伯纶又问:“麻子,黄友才麾下那些流民如何了?”
“原本俺想先把他们绑了,但是郝先生说你不会同意的,俺就收了他们的武器。”麻子颇为不悦的说道。
“做的不错。”孙伯纶嘴上这么说,却对一旁的郝允辙点头致意。
“你把马队和铳队之外的人马先组织起来,打散了和那些流民混编在一起,组成一个步队,由你徐麻子负责,雷教头仍然负责原先的铳队。”
孙伯纶安排完,对郝允辙说:“郝兄,那些不能战的苦力和流民就暂且交给你了,转运好物资,照顾好伤员。”
郝允辙没想到孙伯纶会给自己安排职位,但也知道拒绝不得,当场应是,却为难说道:“黄友才留下那些财货太多,你给我这些人可弄不走,让徐头领支援些人帮忙转运吧。”
“都是些什么?”孙伯纶问道。
郝允辙从袖中拿出一张羊皮,递给孙伯纶,孙伯纶一看,正是郝允辙统计的财货目录,这个商人果然精明能干,所有东西统计的详细,按照重要程度分门别类的列好。
孙伯纶也有些吃惊,这个黄友才竟然是这么个守财奴,财货如此之多,难怪被追杀仍然不松手。
这些财货少部分是抢掠得来,绝大部分来自宁塞堡范家的商队,出塞之后多有丢失,仍有白银两千余两,食盐二十余石,其余多是铁锭、茶叶等物什,全是草原上紧俏的东西。
雷教头见孙伯纶不解,出声说:“好让头领知道,这些货物原本是范三拔从南方采购,运往宁夏,卖给那卜失兔汗的,那骚鞑子被林丹汗赶到了青海,穷困的狠呢,我麾下这支护卫队,原本在江浙一带谋生,被范三拔雇来护卫商队的。”
“原来如此,只是这些财货极为沉重,却也不能扔了,麻子你就配合着郝兄转运吧。”孙伯纶笑道。
这个时候,也先土干押着两人进来,一个胡子拉碴,满头辫发,身上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是一个蒙古人,而另外一人则穿着一身光板羊皮坎肩,也先一把撕烂他的外衣,露出了褐色长衫,又将一瓜皮小帽扔在地上。
“主上,俘虏里就这两个不老实,想要逃走,被俺抓了回来。”也先断声说道。
“这个鞑子是那十三鹰之一,我见他穿过红斗篷,是我射了他的战马,他才被我阿伟侄儿俘虏的。”雷鸣东指着那蒙古人说。
“你们是什么身份?”孙伯纶盯着两人,轻声问道。
两人皆是不语,孙伯纶呵呵一笑,说:“也先,你可知道大明有一道刑罚名为凌迟?”
凌迟二字一出,两人皆是身躯一颤,而也先则茫然摇头,孙伯纶笑道:“凌迟就是用小刀,一刀刀割肉,还不能让人死去,我听说有些人能承受千刀万剐而不死。”
“你是我麾下刀法最好的,就交给你了,一人三千刀。”孙伯纶随意的说道。
也先不知道真假,只是咧嘴一笑,提起那汉人的模样+就像捏着一只小鸡仔,那人却晃着身子,跪在地上,求饶:“好汉莫要杀我,我招,我是范家在榆林的管事,这次出塞是负责联络三江好的马贼,监督他们灭了招惹了我家公子的流贼.....哦,义军。”
“他是谁?”孙伯纶指着那人问道。
范家管事连忙说:“小人只是知道他是马麒麟麾下的头目,好像叫浑阿普,其余便不知道了。”
“哦,一个小头目罢了,宰了!”孙伯纶厉声说道。
“莫要杀我,我的父亲是鄂尔多斯部的济农,留我一命,我父亲可用千万银钱赎我的。”那蒙古人高声叫道,原来是懂汉语的。
“把这厮带下去,看管起来。”孙伯纶摆摆手,几个亲卫把俘虏带下去了。
帐篷里安静了下来,众人脸色不同,有的喜悦,有的兴奋,有人则若有所思,大家都知晓了目前的实力,对于前途,各有各的想法,孙伯纶看在眼里,知道若不让大家统一思想,李部司所有的努力怕是要化为乌有。
“各位,咱们现在处于黑河与红柳河的交界处,向东走两天就可以进入边墙,向东北不到十日即可进入榆林,究竟该怎么走,咱们议一议吧。”孙伯纶拿出马麒麟那里收缴的地图,问道。
也先第一个站起:“要俺说,咱们别进边墙,现在陕北到处都在打仗,乱成一锅粥了,不如北上,到草原上当个野人王岂不是痛快。”
“咱们终究是大明子民,到鞑子的地盘怎么存活,你我又不会放马,不如就近进边墙,若是义军势大,咱就找几伙杆子合股,好好闹他一场,若是官兵势大,咱们索性招抚,拿着招抚费回家,还误不了春耕咧。”一人说道。
雷教头眉头紧皱,道:“不能就近入边,范三拔神通广大,若在附近有了布置,岂不是自投罗网,我看咱们去榆林附近进边墙吧。”
众人你来我往,纷纷出主意,甚至有人建议向西走,到宁夏去,总之,各有私心。
孙伯纶看了个遍,心中多少有了底,此情此景,孙伯纶倒是明白了初中历史中提到的农民阶级的局限性,不就是说的现在吗。
“哈哈,是我操切了,现在情况不明朗,说什么都是白说,咱们出了边墙,甚是辛苦,前日有打死许多马匹,不如好好吃一顿,这样吧,咱们先休整三天,再做计较。”
大家纷纷叫好,出帐而去,孙伯纶看着李部司的牌位,心中满是落寞。
“其实,接下来如何走,头领本不用问他们,心中有主意就好。”郝允辙的声音响起,惊醒了孙伯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