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您贵姓啊?”张子山问着赶着驴车的人说,“不贵哇,我姓马!”李奎勇一听这个老哥姓马,噗嗤地一声又笑了起来……“马大哥,您这头驴能拉得动我们两个吗?”
“拉得动,这头驴哇劲儿可大了,你们不要嫌它跑得慢哇,你们看前面的驴车也一样,这条路上就是哇跑不球快!”马大哥说着话又拿鞭子轻抽了一下前面那只个头不大的驴……“驾!”
驴车在陡峭的山坡上缓慢地向上爬行,左手边的峭壁像是刀削过一样,刀切过的痕迹非常明显;右手边是密密麻麻的酸枣树枝和叫不上名字来的各种树,弯弯曲曲地生长着,下面的山谷里被一片矮木丛盖得密不透风,看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什么;上山的这条路是条单行路,除了这一辆辆的驴车,很少有汽车从这路过,所以这一路上虽然走得慢点儿,倒也算是安全……
走了快一半儿都能看到山顶了,毛驴突然间不走了,马大哥使劲儿地抽着鞭子,毛驴儿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左右地摇着头……“马大哥,我看是这破儿太陡了,我们俩下来跟您一块儿推吧?”
“那好哇,那好哇!你两个娃娃人还是不错哇!”马大哥说,“马老汉,你到前面指挥毛驴儿,我们俩在后面推!”李奎勇说。“得儿……驾!”张子山和李奎勇用力推,毛驴儿又开始走了……
推了好长一段路,两个人才又上了车,过了两三个小时才到达了第一个山头。张子山两个人下来,拿了二十块钱递给马老汉,马老汉又给退回来五块,说:“你们刚才帮着我推车了哇,这五块嘛,我不能收!”无论张子山和李奎勇怎样说,马老汉就是死活都不收这五块钱,几次硬塞进兜里,马老汉又给你掏出来……最后张子山眼看马老汉都要急哭了,这才把五块钱装回了自己兜里……看着马老汉高兴地唱着歌,赶着他那头小毛驴儿,缓缓地下着山,张子山和李奎勇相互看了一眼,“多么朴实善良的马老汉啊……”
再往上面路就更不好走了,所以为了马老汉的安全也为了那头驴,当然速度也实在是太慢了,所以张子山和李奎勇决定余下的山路他们自己走!
两个人走得累了,就停下来歇上一会儿。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大山,李奎勇问:“我说子山,你们就在这大山里边拉煤啊?这也太难走了,你那汽车能跑起来吗?”
“当然能了,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就是开着车从这条路上去的,把一辆新车都刮得不像样子了!给我心疼的呀,不过咱们现在走的这条是进山的路,是单行道,到了矿区,那边出山的路是双行道,比这儿宽多了,也好走多了,不过毕竟是山道,还是比较危险的,走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我说子山,你说这矿区要是在咱们龙门就好了,家门口多方便啊,也用不着跑这么远,让我也能跟着你们挣大钱呐!哈哈哈……”
“咱们那地方净是平原了,山都少,更别说是矿山了!”
“不对啊,咱们那不是有个井陉矿区吗?你们怎么不去那试试啊!”
“你不是负责跑业务的吗?你这都没打听清楚?井陉矿区管理的特别严格,而且收入跟这边儿没法比!我也想去来着,后来听人说不行后来就没去成!”
……
又翻过了两三个山头,张子山和李奎勇终于来到了“晋城山谷”,李奎勇站在北面山脚下那片旧房子的外面,看着里面的一切又看看张子山,惊讶地说:“不会吧?你们就在这住?你就是在这儿待了一年多?”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就是这个条件,怎么样?冬天的时候上面露着的地方会用厚的毡布盖上,现在这时候还没事儿,露着点儿还凉快,就是夜里蚊子太多了……”
“小罗呢?是不是出车去了?”李奎勇进屋里转了一圈捂着鼻子出来说。“估计是,没看见咱们的车,没事儿,我去彪子那问问,彪子就是这里管事儿的,你先在这待会儿啊!”
没一会儿,张子山就回来了,说:“奎勇,小罗是出车去了,这不,今天刚走,去浙江了,来回最快也得一个礼拜,咱们只能在这等着了……”
“一个礼拜?我晕,住的环境我就不说了,吃得怎么样?”
“还是我在家里跟你说的,一天两顿饭,每顿饭两个馒头,有疙瘩汤,菜主要就是土豆和冬瓜……”
“咱们自己加钱,能给做点儿好吃的吗?”李奎勇转着圈来回地走着问。
“在这钱不顶事儿,本来这饭都是只管司机不管闲人,还好彪子那人对咱们河北的都还不错,我刚才跟他说了,管你的饭,不用加钱了!”
李奎勇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四周的大山,西面的山上一辆跟着一辆的大车装满了煤向山下蜿蜒地走着……这第一天的晚上李奎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听着床铺上南腔北调的呼噜声,简直是变着花样地打着,就连不时放出的屁声都是自己从未听过的口音,“嗡嗡”乱叫的蚊子也加入到这场声音的盛宴中,凑着热闹,李奎勇看着躺在旁边已经安静入睡的张子山,怎么也想象不出,在这样的地方张子山竟能睡得如此安详自在,张子山到底在这个鬼地方经历过什么,才能让自己如此融入这样的环境,李奎勇不止一次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中午,吃着碗里淡的出奇的炒冬瓜,一点油腥儿都看不到,馒头干得都往下掉着渣儿,看着旁边一口一口吃得还挺香的张子山,李奎勇说:“这他么也是给人吃的?虽说咱们都是啃着树皮过来的,但是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这也能吃?我看你小子吃得还挺香?!”
“将就着吧,饿上一天你就知道这饭有多美味了……”张子山赶紧用手接住差点儿掉在地上的馒头渣儿,“这样的饭也不总吃,一般第二天就都出车去了,就是干的时间长了以后,谁也不能总出车啊,你车况再好也得保养吧,再没毛病,没事儿也得检修一下吧,所以……这饭……怎么说,都已经吃习惯了,不瞒你说,有时候在外地的时候,我还挺想念这一口呢……”
“我看你小子是有病,还想念这一口?”
“你不懂,有的时候在外面都感觉自己活着回不来了,能吃上这里的饭,最起码证明一点,我们还活着……”
听完这个,李奎勇突然不说话了……也跟着硬着头皮吃了起来……
一个多星期后的一天,张子山和李奎勇正在啃着掉渣儿的馒头,小罗开着车回来了。只见小罗把车一停下,远远地看见张子山和李奎勇坐在屋子外面吃着饭,马上从车上就下来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了张子山……
一把将张子山狠狠地抱住,哭着说:“山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回来了……”越说小罗就哭得越厉害,“山哥,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李奎勇看着越哭越伤心的小罗脸上还满是伤痕,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摔的蹭的,明显是被人给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