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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父亲的来信

就这样闫庆忠和贾静文在医院里交替地值着班儿照顾着病床之上的张子山,中间也有很多人来看张子山,为这事儿,郝营长和团长还专门来过两趟医院,张子山又立了一个“个人三等功”,当团长将这块三等功的奖章递给张子山的时候,心细的贾静文早就看到了团长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这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朱育臣来到了病房,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好兄弟,坐到离张子山最近的地方,说:“兄弟,都是为了救我啊!差点儿要了你的命!”

“我说育臣,这事儿我可是跟团长、营长包括闫大哥那都说好了,谁也不许告诉我家里人,还有你,这要是让我娘知道了,又该来找我了……”

“知道知道,报喜不报忧嘛!我懂……”“我听说身上有六处骨折,都在哪儿啊?不会影响以后生孩子吧?”说完觉得不对劲儿,回头看看,贾静文和护士都捂着嘴在那儿笑着……

“没事儿,我听护士说,主要是右腿和左胳膊上有四处,肋骨折了一根,脚掌骨断了一小截儿,都不是要紧的地方,没事儿,一点儿内伤没有!哥们儿命硬着呢……”

“要不是你,那天估计我就交代在那了……”

“换成你是我,看到了,你也一样会冲上去的,这个太正常了,千万别往心里去,兄弟!”

“子山,我……”

“好了,朱育臣同志,你这家伙整的景儿挺酸啊,比我们女同志眼泪掉得还快呐!”贾静文打断了朱育臣的说话,“你们就少说点吧,这一天天总是来人,谁来子山都得应付几句,这可是在养伤呐!都少说点吧啊!”

“护士同志,这位病人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出院啊?”朱育臣问。

“怎么的也还得一个月左右吧,毕竟医院静养的条件比军营里还是要好一些吧!”

“出院?出什么院?我说朱育臣,这张子山才住进来几天啊,你就催着出院?!”

“我没有催,我就是问问护士,看看张子山这伤什么时候能好?”

“好什么好,换成你受这么重的伤,你不会就住这么两天就回部队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吧,多为伤员想想,这么吵再把伤口给震开了……”护士打断了朱育臣和贾静文之间的谈话。

贾静文还是有些生气的把脑袋撇在了一边,朱育臣心里头明白,贾静文这是埋怨自己害了子山兄弟,所以……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那种特殊的味道,令人窒息。贾静文拿了杯水坐在床头,拿着棉棒沾着,轻抹着张子山的嘴唇,一会儿又站起来轻抚着张子山的腹股沟……

窗外的知了叫的声音已经没有夏天的时候那么响了,可是在这个时候还是叫得人心里边儿烦躁;从窗户外面出进来的风倒是有一丝清爽,吹散着房间里不好的味道,清风随着阳光洒在张子山的蒙着纱带的脸上,倒也泛起了一缕缕金光……

此时此刻,闫庆忠正坐在连部办公室里翻阅着文件,忽然门口喊了一声“报告”,“进来!”

“报告连长,刚才门卫值班室的小柳来找我,说自己犯了错误,不应该私自打开战友的信件,连长,你看……”说着就把一封已经打开了的信递给了闫庆忠。

闫庆忠接过信封,看到封皮上写着的一行字,顿时精神了,刚看了信的内容没几行,就冲着这个兵说:“小马,这封信的内容你看了吗?不管你看没看,如果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封信的内容,我唯你是问!你马上叫小柳来我的办公室!快去!跑步前进!”

闫庆忠拿着信,纠结着要不要继续往下看,刚才看到的那几行字已经够自己心惊胆战了,犹豫再三,闫庆忠还是打开了信封,掏出了信,继续开始往下看,越看越害怕,额头上的汗珠由小到大,很快就布满了,闫庆忠站起身来来回地在房间走着,那乱着的脚步让这间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焦灼……

闫庆忠不停地反复读着这封信,这是张子山的父亲写给张子山的信,信里面从开头就开始骂,措辞极为严厉,关键是这封信的内容让闫庆忠彻底乱了方寸……

没一会儿门卫小柳在门口喊着报告,闫庆忠赶紧把小柳叫了进来,嗓门瞬间大了好几倍,“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

“报告连长,那天我值班的时候送信的同志把这封信放到我那的,一开始我也没想打开看,可是这信封上的字也太好看了,再说是写给张子山的信,张子山现在不是在医院嘛,我特别好奇是谁给张子山写的信,再加上字写得也非常漂亮,所以我就打开看了……”

“看完之后呢,还有谁看过这封信的内容?”

“我还没看完呢,我们马排长突然来查岗,因为我看得太入迷了,没有发现排长过来,被马排长逮了个正着……这个,这个信的内容马排长当时也看了,后来排长就把这封信拿走了……”

“你都跟谁说起过这封信的内容?”

“报告连长!我发誓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起过这封信,真的!”

“我告诉你小柳,如果再有别人知道这封信,让我知道了,你这个兵也甭当了,给我卷铺盖回家去!听明白了没有?关于对你的处理,你就回去等着吧,瞎胡闹!出去!”

把小柳撵出去之后,闫庆忠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研究这事儿究竟应该怎办?整不好这件事儿会在部队掀起惊涛骇浪啊,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脑袋,闫庆忠急得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病房里,朱育臣打完热水回来,贾静文还坐在床边给张子山平敷着腹股沟。张子山把朱育臣叫到跟前,说:“这两天你抽空去一趟小红门,问问门卫那儿有没有我的信,如果有的话,你给我拿到医院来!”

“就你小子这样,这个时候谁能给你写信啊?”

“让你去你就去呗,怎么?我还请不动你这个大文书了?”

“得得得,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你少说两句吧,不然一会儿又有人该说我了!”

贾静文瞪了朱育臣一眼,也不说话,继续低着头给张子山捋着腿……

“静文,别揉了,快坐下来休息会儿吧,都揉了半天了。”

“没事儿,我又不累,你不是说过我手上的劲儿特大嘛,你躺着就行,是不是渴了?”说完贾静文端起水杯,水杯里放着一根吸管儿,轻轻地把吸管放进张子山的嘴里,张子山轻轻地吸了起来……

朱育臣剥了个香蕉,“来,吃口香蕉吧!”

贾静文一把夺过香蕉冲着朱育臣说:“你看他的嘴能张这么大吗?怎么吃?你再看看他的手上都缠着绷带怎么拿得住啊,都想什么呐?”

拿起一只勺子,贾静文轻轻地一片一片的挖着,然后塞进张子山的嘴里,看到张子上一口一口地吃着,还不停地对着自己笑,贾静文自己的脸上也笑了起来……

这时候,护士进来了,“一号床,张子山,量一下体温!”说着把温度表塞进了张子山的腋窝下面,“五分钟以后我再过来看”说完转身出了病房,朱育臣的眼睛一直盯着护士的背影看啊看……

贾静文和闫庆忠轮番照顾着病床上的张子山,张子山身上的绷带也在逐渐地减少,从山上滚落时导致身体大面积的擦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脑袋最上面缠着的一层绷带,还有身上骨折的地方打折的石膏和裹着的绷带了,张子山自己也能用手拿着筷子吃东西了……

就这么的很快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期间,闫庆忠并没有对张子山提起过那封信,只是自作主张地给张子山的家里面发了一封电报,大概的意思是说:“按爹说的办!”这封电报倒也稳定住了张子山的爹娘,没有再来北京找张子山的麻烦。这段时间,朱育臣每隔几天就去小红门看看有没有张子山的信件,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或者“不知道”……

贾静文随着张子山病情的好转,现在只是晚上的时候才过来医院陪夜,毕竟自己是一排之长,还有很多工作要去处理,对于这些,张子山都理解,并且不止一次地劝贾静文不要再来医院了,可是贾静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后来也就不怎么劝了,张子山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吧……

只是最近这几天,张子山总是嚷嚷着出院,这不,这一天眼看着硬要下地,被闫庆忠拦住了。“闫大哥,我这都好的差不多了,早就不用输液了,现在就是养骨伤,这在哪儿养不是养啊,腾出病床来给更需要的同志……”

“这个我们说了可不算,这是团长亲自下的命令,说必须要养好伤才能出院,这没有团长的命令,谁敢放你出院啊?”

“可是这一天天的也太憋屈了,还是想回部队,部队里多舒坦……”

“你呀,就老老实实地在医院里待着吧,多少战士还羡慕你小子呢……”

“闫大哥,这躺得我后背都快起疮了,你去和团长说说呗,我回部队慢慢养去,那天医生不是也说了嘛,康复期也很重要,每天适当的锻炼可以恢复得更快!”

“行,等哪天我见了团长再说吧!快躺下吧,我把床给你摇起来一点,这样舒服点了吧?”闫庆忠边说边把床慢慢地摇了起来……

“对了,闫大哥,最近有没有我的信啊,家里边来的?”

“什么?信?我……我没听说有你的信啊!”

“哦,我就奇怪了,家里应该得给我写信啊,要不我娘早就来北京了!”

“没事儿,你放心,你娘来不了!”

“我娘来不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娘前段时间不是刚来过吗,哪能这么快又来啊?”

“说的也是,不过……”

“好啦,出院的事儿我会抽时间跟团长说的,在这之前呢,你就好好在医院养着吧!”

闫庆忠又把床的角度摇得稍微小了一点,自己的心里也在翻腾着,信的事情肯定是要和子山说的但是现在要是说了,以张子山的性格不定又捅出什么乱子呢,关键是张子山的身体,这一激动万一再出点别的事儿,再者说了,这张子山家里没处对象自己可是对着领导拍着胸脯子保证过的,也是张子山不止一次的亲口告诉自己的,他和张子山这算是欺瞒上级领导,这可不是一般的小事儿,这件事还牵扯到军民关系……想到这儿,闫庆忠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还是等等再说吧。

傍晚,贾静文来到医院接闫庆忠的班儿,手里捧着保温桶,里面是食堂刚刚开的小灶“病号餐”,贾静文刚一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飘洒出来,弥漫着整个病房里都是香香的……

“这一层是清炖的排骨,这一层是烧的虹鳟鱼,这是米饭,最下边是海带排骨汤!”贾静文说着就把饭菜和汤摆放到小桌子上,闫庆忠也赶忙摇起床尾,调整着张子山的角度……

第二天,天刚亮了不久,贾静文就从地上的陪护床上醒了,熟练地端上张子山的尿盆儿,拿上垃圾筐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又打了热水回来,倒在脸盆里,把毛巾湿了,轻轻地给张子山擦着脸,擦着身上露着肉的地方……

过了没一会儿,朱育臣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子山,你快看看谁来了?”朱育臣亮着嗓子说。

“诶呦喂,你们三个神仙怎么来了?”张子山看着眼前这帮人说。

“这事儿啊还多亏李涛,李涛一直和建中、秀波他们俩联系着,这不,听说你住院,大家约了个时间就一块儿过来看你来了嘛!”朱育臣说。

“诶呦,这不就是传说中保卫我们伟大祖国领空的飞行员朱建中同志嘛!还有李秀波,你小子长个子了啊又!你们俩变化也太大了吧?!”张子山也不管一边的贾静文拦着自己,直接坐起来说着话。

“呦,这位就是嫂子吧?你好,我叫李涛!”

“嫂子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喊道。这一喊喊得平时胆子挺大的贾静文都不好意思了,赶紧说:“你们好久没见了,你们聊,对了,你们也还没吃早饭呢吧?”

“没呐,嫂子!”李秀波鬼笑着说。

“正好我去给子山打早饭,你们几个顺便也一起吃吧!”说完贾静文红着脸跑了出去……

“子山哥,你小子可以啊,这才当兵没几年呢,都立了两回‘个人三等功’啦,我们几个加起来也没立上一个!”朱建中看着病床的张子山说。

“何止立了两个三等功呐,还给咱们找了两个嫂子呐,家里边一个,部队里一个!”李秀波说完赶紧回过头看看贾静文有没有回来。

“关键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子山哥好福气啊!”李涛也跟着起着哄。

“听说你上回是为了救一只老乡的羊掉到了山崖底下?这回又是为了救朱育臣滚下了山?!这些英雄故事怎么都让你一个人赶上了啊?!”朱建中笑着摆弄着张子山腿上的石膏说。

“你小子是大名鼎鼎的飞行员,我就是一个开车的,虽然咱俩性质上说差不多,都是驾驶员,但你小子是在天上,我是在地上啊!”张子山笑着看着朱建中说。

“这就叫命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朱育臣也苦笑着说。

“朱育臣,你小子混得也不赖啊,堂堂的连部文书!那家伙,前程无量啊!”李秀波插科打诨道。

“哎,甭提了,我这个连部文书还是人家张子山两袖清风让出来的呢!”

“来来来,让我们检查一下,这都摔着哪儿啦?大家主要检查一下重要器官啊!”朱建中说着就带头往张子山的裤裆里摸去,紧接着大家一哄而上……

“你们干嘛呐,你们干嘛呐!还好兄弟呢,叫你们这么整,猴年马月才能好啊?”贾静文拎着两袋子包子说。

“呦,嫂子,不好意思啊,我们跟子山闹着玩呐,没真用劲儿,放心吧嫂子,刚才我们认真检查过了,绝对不会影响下一代‘小英雄’的诞生!”朱建中说。

“给你们,赶紧吃吧,热乎乎的大肉包子,看能不能堵上你们的狗嘴!”贾静文笑着把包子分给大家并招呼着大家坐了下来。

大家把子山床边,地上的陪护床上都坐满了,朱建中把一袋子好吃的递给贾静文,说:“这是麦乳精,我说了半天才从我们连长那搞来的,听说对身体特好!给你们家张子山同志好好补补!”

李秀波也拎了一大筐水果,放在床头桌子上,然后往陪护床上一坐……

“我说,朱育臣同志、李涛同志,你们两个也学着点儿,看看人家建中和秀波多懂规矩,哪像你俩,两手空空的来,还蹭我的包子吃,哪有你们这样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病房里那种特殊的味道消失了,贾静文看着眼么前儿这几个活宝陪着张子山乐得那叫一个开心,自己心里面也偷偷地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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