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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阴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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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上被白布蒙着的那个小婴儿,在这次撞击中,身体轻微地抖了一下,虽然轻微,却逃不过明幽的眼睛。

“啊!”

白布底下的婴儿,再次发出轻声呻吟。

明幽心中大喜,连忙看向搬尸老头,期待他也会像自己这样,对于婴儿的哭声感到惊喜!

老头似乎是聋子,对于婴儿的呻吟声无动于衷,依然弯着腰,凶恶的面孔一如往常。

明幽感到惊讶!

震惊!

婴儿的呻吟声虽小,但是在这寂静无声,落针可闻的太平间里,无异于一声呐喊!

明幽继而愤怒!

除非,除非这老搬尸人真是一个聋子。但是,就算他是聋子,他那只独眼总不会也瞎了吧!

看着明幽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几个转变,掠魂郎君不以为然,似乎,对于这种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老搬尸人自顾地推着搬尸车,走到左边那个一号停尸房前,放下手中的搬尸车,绕着车头走过去,打开了一号停尸房的房门。

“啊!”

躺在搬尸车上的婴儿第三次呻吟出声,这次声音,比刚才还要大。

搬尸老头依然面无表情!

看着搬尸车上的婴儿,再次痛苦的扭动几下,他冷漠的眼神不为所动,把车推进了停尸房。

明幽可以肯定,搬尸老头绝对看见了白布底下婴儿的挣扎。

“世上竟然有这样见死不救之人,这种人,实在该死。你们掠魂郎君天天四处游荡掠人魂魄,却让这种人苟存于世,这是你们荫界的失职!”明幽愤怒了。

“你何必怪罪这名搬尸老头,更不必要把所有气撒到我们荫界头上,难道,每当世上有坏人,我们就来把他带走吗?”掠魂郎君站在太平间外面,极为不悦!

明幽知道因此而责怪荫界,是自己理亏,他不再说话,暗想,等这个死老头离开后,我来救这个孩子。

掠魂郎君冷冷说道:“你知道吗,其实每个太平间停尸房里的这些搬尸人,都具备阴阳眼,但是只有当他们踏入通往太平间的路上时,阴阳眼才会睁开。他们看到一些被诊断已死之人,在进入太平间的霎那间又有生机出现,但是他们已无能为力,因为,一旦他救了搬尸车上的人,要么是他自己躺到车上,代替被他们所救之人去死,要么就是他的家人、亲友代替车上之人去死,你说,他们该怎么选择?换作你,你会怎么选择?”

掠魂郎君说完,转身离开。

明幽知道,掠魂郎君说的一点不错。一些事,如果有人提起,他马上就能记起,就像掠魂郎君提起的阴阳眼。

他在五百年前,也知道这个典故,天生阴阳眼的人,绝不能随意改变别人的生死,一旦他救活了该死之人,那么,要么是他本人,要么是他的亲人,必须得代替被救之人去死。

“不是我不救你,而是我也无能为力,你不要怪我。如果你下辈子还有机会投胎,希望你投胎后,能做个长寿人,别再做短命鬼了。”

搬尸老头说着,把锈迹斑斑的搬尸车停在墙边,拉出一个抽屉,然后把挂在搬尸车边上的一个黑色小袋子拿下,抽出其中一张纸贴在抽屉上。

原来,在前往停尸房的路上,老头早已知道车上的这个婴儿还活着。

明幽知道,阴阳眼,对搬尸老头来说,就是折磨。

“嘀嗒嘀嗒嘀嗒…”

停尸房里忽然传出秒针的走动声,声音如此单一,又是如此怪异!

接着,嘀嗒嘀嗒声越来越多,最后就像沙子般汇集在一起。

抱住明幽脖子的婴儿感觉到了秒针声,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

搬尸老头似乎也听见了这些聚沙的声音,他轻声说道:“我和你们前世无怨,今世无仇,我能有机会把你们送到这里,也是缘分,我对你们没有任何偏私,我只管把你们送到这里,至于各位的生死,只能看各自的命运了。”

搬尸老头的话,像是对他现在怀里抱着的婴儿说,又像是对停尸房里所有的尸体说。

他说完这几句话后,刚才聚起的秒针声,逐渐变得轻微,片刻后,全部消失。

明幽瞬间懂了,如果老搬尸人准备救这个婴儿,那些尸怨就会迁怒与他,如果他只是把婴儿抱着送入存尸抽屉里,那么尸怨就不会形成。

搬尸老头轻拥着怀里偶尔还在动弹的婴儿,弯着腰,满脸愧疚,独眼里闪着泪花,这一刻他的背似乎更加驼了。

搬尸老头耸着肩,踮起脚尖,轻柔的把婴儿放入存尸抽屉里,叹了一口气,把脸扭到一边,柔柔的把婴儿勾住他衣袖的小手拿开,在内心迟疑、挣扎中放入存尸抽屉里,一片寒气涌来,瞬间包围了那个婴儿。

搬尸老头这一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背着脸,一只手把抽屉推入,转身推车走出停尸房。

明幽刹那间明白,搬尸人冷酷无情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既坚强又脆弱的心。

他们每天穿梭在阴阳两边,做着外人眼里最可怕的工作,干着天下人眼中最丧尽天良,最违心违德的事。

他们天生阴阳眼,知道凶吉,所以才能避开凶险,如果他们不做这搬尸人的工作,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个工作而莫名其妙的死去。

从看见搬尸老头最后温情一刻,明幽深深明白,这些搬尸人心中有着大爱无疆,小爱割舍的博大胸怀。

搬尸人之所以冷酷无情,是因为,他们不能因为救了一个人,而搭上更多人的性命。

如果他们不做这个工作,换作别人来做,一旦有类似今天的事情发生,只要有良知的人,必定会救这个婴儿,那么,因为此事而死的人会更多。

看着搬尸老头弯腰走出停尸房,明幽向他点头致敬!

搬尸老头刚走出停尸房,明幽现出真身,快步向存放刚才那个婴儿的停尸抽屉走去。

他要亲自救这名婴儿。

顺便除去这恶毒无比的尸怨之气。

明幽现出真身,婴儿的灵魂穿过他的身体,滑落在地上,迈开两条小腿,小跑着跟在明幽身后。

婴儿灵魂的脸色开始发青,嘴唇发白,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在灵魂的表面上,有一层霜花出现,它眼睛里迸发着恐慌!

存尸抽屉里面寒气太重,别说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婴儿,就是一个健壮如牛的大汉,也会在五分钟之内被活活冻死。

“嘀嗒嘀嗒嘀嗒…”

秒针如沙子流淌般的声音再次出现,从四面八方向明幽的耳朵里涌来。

明幽不闻不顾,几步跨到搬尸老头关上的抽屉面前,伸手就去拉开抽屉,把婴儿抱了出来。

这片刻时间,婴儿的衣服上已经结出一层薄冰,冷腾腾,冒着寒气。

婴儿的灵魂和肉身瞬间合体,发出一声啼哭。

门外,那个搬尸老头已推着搬尸车,走到走廊中间,他似乎听见了刚才婴儿的啼哭声,浑身一震,像被惊雷击中,脸色瞬间死灰。

“尸怨爆发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带着慌忙恐惧,连忙丢下推车,快步向走廊外面跑去。

明幽手指上的那枚玉扳指,突然放射出一片璀璀华光,耀眼夺目。

这片翠玉般的璀丽光华,发出朦朦玉光,细腻似水雾,胧胧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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