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刘三儿却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一出宜春楼,就直奔通古楼方向,一刻也不想停留。路上趁着没人将装书的布包收进储物袋,又划算了下剩余的银两,应该够到大梁门打个来回了。
张家集虽说最靠近大周门,但物价还不算高,像通古楼这样的客栈上房一天只需要一两银子,一大桌饭菜也就两三两的样子。如果吃的简单些,即便顿顿有肉两三天都花不了一两。住的随便的话普通单人间五天一两,大通铺半月一两。
刘三儿给通古楼掌柜的那二十两是赠送宜春楼进门腰牌的门槛,能免费弄到一块自然要弄,至于剩余的买酒是自己喝自然也不算亏。现在身上的银子还有二百三十两,刨去全程雇马车的费用,剩余的以后尽量住普通单间,顿顿有肉吃还能略有剩余。这次因为忍不住好奇去宜春楼里已是背了件说不清的祸事,还是明早天一亮找辆马车尽快离开为妙。
……
通古楼的前厅里吃饭的客人依旧不多,可刘三儿进门略微一看,就有点疑惑了,或者说是震惊。
那对引人注目的年轻男女还在,依旧不紧不慢的吃着,依旧低声说笑着,不过总算快把东西吃完了。几个眼睛盯着年轻女人的汉子还在,桌上盘子已经落了老高。甚至厅里的其他客人居然也都和刘三儿出门时一模一样,桌上也横七竖八的放了不少碗碟。这就有些诡异了!自从进了练气二层,他的记忆力就和其他修士一样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一本厚书看上一遍便可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更何况是一屋子稀稀朗朗的人呢。既然记忆不会出错,那就是这些人不同寻常了。
一顿饭吃上一个多时辰还没有吃完,若只是一个人如此也算了,但前厅里人人如此就实在不可思议了。
“反常必有妖”刘三儿心道。
再看那掌柜的,脸色明显不好,见刘三儿是住店的客人忙偷偷给了几个眼色,示意赶快去后面。
刘三儿装作若无其事晃悠着穿过前厅,之后一溜烟的往自己房间跑去。
这时,只听前厅里一汉子大声道:“掌柜的,再来五斤牛肉,三碗面食!”
那掌柜的颤音回道:“客官,您几位连着在座的诸位已经把小店五天的食材储备都吃完了…”
“哈哈,大爷乐意,又不是不给钱,哪那么多废话!”
……
之后的话刘三儿没有听到,也懒得去听。进屋后赶紧关好房门才靠着墙长长吐了口气。还没来得及移步便感到外面有人走来,心中当即一紧。
“客官,是我!”听声音是那拿了好处的跑堂的。
“卧槽!”刘三儿心中暗骂一句,没好气道:“有事就说!”
“是这样的客官,您之前要的一桌饭食厨房太忙到现在还没做出来,您看您是不是吃点简单的,我也好盯着赶快给您做好!”
一紧张就忘了饿,刘三儿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吃晚饭,虽然眼下也没什么胃口,但他保持着凡俗之时的吃饭习惯,一顿不吃就不自在,早晚两顿缺一不可,哪怕是吃点松子,于是吩咐道:“随便做两碗面食吧!”
“好的,您稍等!”跑堂的见刘三儿没有为难,当即如蒙大赦的逃走了。
有前厅那帮人在,通古楼里能按时吃饭的恐怕不多。想通其中关节,刘三儿不由苦笑一声,正要移步,又有人来了。脚步声熟悉,正是赵家家主。不过现在已经过了酉时,也不怕他再纠缠。
赵家家主到了门口,还是先敲门,之后不等答话便道:“兄台,在下赵家家主赵无量,酉时没等到您,这会儿看您回来了,特来再次相邀,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请兄台去我那做个见证人,我愿意奉上一百两银子作为酬劳!”
“一百两…当真?”刘三儿心中一动,转身开了房门。这边做个见证就有一百两可拿,而宜春楼里做个摊主的帮手更有一百五十两酬劳,蔡国的银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赚,还是仅仅让他碰上了?那摊主的活计十有八九干不得,但赵家家主的还是可以考虑的,毕竟多一百两银子,送信的路上就会滋润许多。
赵家家主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灯光下面容苍老,有点驼背,但人很精神,见刘三儿望过来拱手笑道:“兄台,在下赵无量,还请借一步说话!”
“王林!”刘三儿一边用早就想好的身份应对,一边把赵无量请了进来。
两人分宾主落座后,赵无量直言道:“这次冒昧打扰实在事出有因,还请王兄见谅!是这样的,在下老年得子,但小子生来体弱多病,好几个有名的郎中都断言小子恐活不过弱冠之年,在下近年广施家财也交到了些朋友,这才在最近求来了一位仙师帮忙!”
“仙师?”刘三儿眉头一皱。按理说他也是凡俗中人眼中的仙师,不过不擅长治病,修为又低。大周山附近素有散修路过,但都知道是大周门地盘,就是做生意也该提前向大周门打招呼才是,从哪冒出来一个愣头青?
赵无量见刘三儿神色,十分受用,随即解释起来。
原来赵无量近来偶然从朋友处,得了个修士的落脚山洞地址,备足礼物厚着脸皮去求人帮自己的儿子治病,没想到对方竟答应了,但言称必须找个有灵气的仙山附近才能治疗,双方又谈了治病的价格,最后约定白银一万两,但需要至少三十个人见证治病过程。蔡国也就大周山是座有灵气的仙山,所以赵无量便到了张家集,住进了通古楼。
双方约定的日子就是今天,一万两白银难不倒赵家,早就准备妥当,但三十个见证人却有些作难了。修士要求见证人不能是同姓赵家人,不能是寒门白丁,三十人中相互不能认识,不然就是多给几倍的价钱也不行。要说花钱找三十个讨生活的农夫工匠之类的自然一抓一大把,可要找三十个有些身份地位又不缺钱财的人赶上千里路来做个见证人就实在难办了。好在赵无量救子心切又肯花钱,东拼西凑的总算在半月前凑了三十五人,并一同到了张家集。
但这三十五个人却没几个是他之前交到的朋友,大都是朋友托朋友找来的朋友,这还是给人许下了偌大的好处才办到的,好在这些人都不是冒充的,也不怕到时应对不妥。
到了张家集这些人并不跟赵无量一起住在通古楼,而是各自选择了落脚处,只答应今天一定在天黑前出现,酉时开会议事。可之前天都黑了,居然还有十三个没来,派人去他们的落脚处也一无所获。这样一来三十五人就只剩下二十二个,比之前约定的至少少了八个。
赵无量本来就考虑了可能出现的意外才不惜多花钱财多找了五人,结果还是出了问题。一急就打起了通古楼上房里客人的主意,赶紧一家家的敲门说好话,总算在通古楼里又找来了五个看上去符合标准的,到酉时时已凑足了二十七人,现在加上刘三儿,还缺两个,不过赵无量的几个本家已经去了张家集上其他客栈,再找来两个符合标准的见证人应该问题不大,真多了也没有关系,反正双方约定好的是至少三十个,只要够了就行。
修道者给凡俗之人看病不算稀奇,要不来灵石要些银两也算正常,但看个病居然找三十几个见证人的刘三儿倒头一次听说。
不过若这条件不是那准备给赵无量儿子看病的修士提出的,而是赵无量提出的呢?
若这样就说得通了,赵无量担心花了银子,修士不出力或者不出全力儿子的病没有看好,有了见证人就不怕对方身为修士到时不认账。或者赵无量怕那修士见了钱财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根本不给他儿子看病,都有可能。
听完解释,刘三儿还真打算去做那见证人。倒不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而是想见一见那修士,若真有什么不妥之处也好及时跟老头子汇报一声。但既然同是修道者,对方肯定能轻易感应到同道的存在,刘三儿所修《阴符经》上的敛气法门是有,能让同阶练气初期和高一阶练气中期感应不到做起来容易,运转法力可以整天的保持,自从进了张家集他也一直在做。能让练气后期感应不到他的法门却只能持续半个时辰,而且每天只能使用一次。
《阴符经》只是本普通的道书,所以也不会存在练气期让筑基期感应不到的功法。
刘三儿猜想那修士至多练气后期水平,自己只要全力运转敛气法门,应该不会被对方感应到。法门能维持半个时辰,他在那待上两刻就走,赵家家主救子心切,想来也不会强留自己。若那修士有问题则赶紧回山报给老头子。只是顺手施为的更好,虽然没有跟门中打招呼,但那是大师兄的职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有了主意,他也不再多想,假装思索了一阵,勉为其难道:“好吧,这个见证人我做了,不知那位仙师什么时候到?”
“多谢王兄!”赵无量见刘三儿做出决定,当即起身称谢,又道:“仙师今夜子时必达,王兄这就先到在下房间里喝茶吧,上好的峰茶,顺便也能认识些朋友…”
说着,赵无量取出一百两银子笑着放在了手边的桌上。
刘三儿也不客气,把银子一收,若无其事的打先出门,赵无量则跟在后边关门。刚到门外,便见那跑堂的托着两碗面食急匆匆走来,赶紧又打发走了。
……
天字六号房比天字十一号大了一倍不止,客厅里坐上二三十人也不会显得拥挤,更不说还有三间内室。家具摆设也不是天字十一号能比的,清一色的红木制品,高贵中透着典雅,一屋子下来怎么也得个几千两。为了儿子看病,赵无量可算花了大价钱。这些东西一看就是临时购买,用来招待那治病“仙师”的。
客厅正前方的主位上放的是一张精致的蒲团,主位两侧各有两排座椅,每排能坐八个人,两侧两排座椅的后方还有空余的地方,放着些备用的椅子,一侧也有五六张。
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蒲团上依旧空着,座椅上已正襟危坐了三十一人,个个穿着高贵,不论谈吐光从外形上看倒也符合赵无量和那修士所谈的条件。除刘三儿以外的三十人里大都是中年男性,老者一个,年轻男女一对。这男女正是刘三儿之前在通古楼前厅看到的两位,两人一改吃饭时的随意,对脸坐在两侧前排中间位置上一动不动,似乎换了人一般。
刘三儿坐在靠近门口的左侧座位后排,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端坐不动,尽量不引人注意。老者就坐在他右手边,一直闭目养神。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应该也不会有人坐了。他还没确定要不要现在就开始运转可以防止练气后期修士感应的敛气法门,看了看屋外的天,时间也差不多了,随时准备着。
从进门到现在,屋里一个说话的都没有,桌上都泡着上好的茶水,也无人饮用,气氛凝重的有些过份。可能是马上就能见到仙师的原因,这一屋子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个对那个身姿绰约的青纱女子投射别样目光的,倒是赵无量时不时的站在门口回望几下。
赵无量的儿子和内人都在内室中待着,本家被派出去放哨,就等仙师降临了。眼看离子时越来越近,赵无量终于不再回望那青纱女子,焦急的开始来回踱步,小声嘀咕道:“毒誓都发了不会不来了吧!”
“原来如此…”刘三儿因为离得近,闻言后也算明白了为什么赵无量能肯定那修士必来。
忽的赵无量眼前一亮,当即跪倒在地,朝门口颤声道:“恭迎仙师法驾!”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黑袍包裹全身之人已快步穿门而入,走到主位的蒲团上盘坐了下来,一股练气后期修士的气息一放即收。
众人顿感浑身一紧,这才慌忙起身跪拜,同呼:“恭迎仙师法驾!”
“阿弥陀佛,贫僧险些来晚了,诸位不必多礼,都回坐吧!”等诸人抬头时,主位蒲团上坐着的已成了一个五十多岁身着米黄淄衣的光头和尚,哪里还有什么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