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室。
年轻捕快双手交叉在胸前,说:“我实在没有看出来,这个什么我是谁的问题,有这么大的威力,可以让人从正常变为疯癫。”
医生笑道:“你不是没看出来,而是看出来了,自己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罢了。”
“有么?”
医生:“那你干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这是典型的防卫动作,说明你内心认为,我的话语对你造成了攻击。”
众人皆看着年轻捕快,后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放自己的双手。
继续保持交叉放在胸前?什么见鬼的防卫动作。
改变姿势?那不就正好说明,自己处于防卫状态么!
年轻捕快嘴硬道:“‘我是谁’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好不?就算按照袁长文的说法,什么统统不是自己,那又怎样?就算最后结论是,人生没有任何意义,那又怎样?
你看,我现在说出同样的话语,并没有什么不同。也没有什么闪电在内心划过,或者晴天霹雳自己就顿悟了。我丝毫没有感觉到,跟平时有任何区别!”
医生:“这就是几起案例争论的焦点。仅仅凭借一个问题,就让正常人变成精神病,这是很多学者都不相信的。
他们的论据跟你一样,‘我也说了同样的话,为什么我并没有疯’。但是我个人觉得,说出来是一回事,真正思考并且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像你现在,嘴里说着人生没有意义,但事实上,你的人生充满了意义。比如,好好工作、攒钱买房、努力得到晋升、结婚生子等等。”
年轻捕快夸张道:“好好工作也算人生意义?!”
医生:“如果不算,那你为什么要好好工作呢?”
年轻捕快:“当然要好好工作啦,这么明显的答案。【】”
医生:“你把当然和明显去掉,说说理由。”
年轻捕快:“不工作,怎么赚钱,不赚钱,岂不是要饿死在社会上!”
医生:“你看,现在赚钱就成了你的人生意义。如果你真的认为人生没有意义,那么这些都是应该抛弃掉的。”
年轻捕快:“怎么可能?!那跟疯子有什么区别?”
医生耸耸肩,笑道:“所以啊,结果不就出来了。”
…………
光头听了袁长文的话之后,一直处于沉默状态。
是啊,确定下个星期就会死亡,人类的行为肯定会有极大不同。
他们会想着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心愿,想去做那些一直想做却又被各种理由牵绊的事情。
下个星期就会死,你有什么想做的?
肯定是一大堆事情。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做呢?
光头脑海中一直循环着这两个问题,也没有心思跟袁长文聊天。
而袁长文自己,又开始喃喃自语:“究竟什么是真实呢?”
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真实的?
一切都是虚假的?
不对,如果“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么这句话就是真实的。
自相矛盾,所以一定有一个真实,一定存在一个真实。
对!
我已经确认了一个真实,就是那些自我定义的背景。
这些自我编织的定义存在,必然有一个背景存在。
但是,这个背景是真实的吗?
尽管它承担了自我定义的附着,但会不会这个背景也只是存在而并非真实呢?
袁长文使劲拉扯自己的头皮,想要找出答案,却似乎根本没有答案。
所知的一切都不是自己,引以为傲的任何东西,或者各种缺点,这些也统统不是自己。
“恶魔!看你还能骗多久!”
袁长文对着空气,大声骂着恶魔。
“别小瞧袁长文!你骗不了袁长文的!”
咦?!
恶魔欺骗我,想让我误以为自己就是袁长文,特意还发明“我”这个字,让我每天说每时每刻说,就是想让我认同袁长文的身份。
认为袁长文就是我。
但现在已经被我看穿,那么这些欺骗手段,都是无效的。
而恶魔想要欺骗我,本身就证明了我的存在。
对啊!
袁长文突然想起之前,自己也确认了“我存在”这个真实。
不管恶魔如何欺骗,必须要“我存在”,那么恶魔的欺骗才有价值。
还是因为“我存在”,才能发现恶魔的欺骗。
所以,“我存在”就是真实!
“耶!”
袁长文开心起来,在小隔间里跑着圈圈。
“我找到了!我找到真实啦!”
袁长文就像一个胜利的长跑选手,正在终点之后,对观众摇手欢呼。
光头一听,也来了兴趣,笑着问:“什么是真实?”
袁长文:“就是‘我存在’,而这个‘我存在’跟自我编织定义的背景应该是同一个东西。”
光头表示完全没听懂。
袁长文:“你想,不管恶魔如何欺骗,必须存在一个“我”,它才能欺骗。而我之前给你讲的,那些自我编织的定义,它们只不过是附加在背景上的添加物。
而那个背景也必须存在,所以才能接受自我定义的添加。就像这个钢筋存在,本身就意味着空间的存在。”
光头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跟上节奏,尝试问道:“我思故我在?”
袁长文想了想,摇摇头说:“不对,这句话不对。或者说,这句话不是我们通常理解的那样。‘我思故我在’,那个‘我思’并不是指我思考。
因为我们已经证明,思考是属于袁长文的,是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而‘我存在’却是不可否认的真实。
对,就是这样!那个‘我思’其实是指我觉察到自己思考,对,就是这样!我就是那个背景,我就是那个觉察,背景也就是觉察!”
袁长文哈哈大笑,笑得超级开心,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我,就只是那个背景?只是那个觉察吗?
觉察到自己在走路的,那个觉察。
觉察到自己在说话的,那个觉察。
觉察到自己在思考的,那个觉察。
各位看官阅读到这句话的,那个觉察。
其他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唯有这个觉察,才是真实的。
那个作为自我定义的背景,也是这份觉察。
所谓的“我存在”,也是指这个觉察。
光头:“喂,哥们,你没事吧?一会哭一会笑,好吓人!”
袁长文:“没事?恰恰相反,袁长文的事情大发了!除了那个觉察,其余都要清除干净,一切顽固建筑都需要斩杀。沙漠就是沙漠,不需要其他建筑来装饰来遮掩那份荒芜。”
光头显然没听懂什么建筑、斩杀、沙漠之类的,但为了话题的继续,还是问道: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杀了人,你估计要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
袁长文:“恐惧!又是恐惧!袁长文在恐惧,你看到了吗?他在恐惧自己老婆会不会跟人跑了,他在恐惧自己会不会被别人鄙视,从此再也抬不起头做人。哈哈!”
光头:“袁长文不就是你么?”
袁长文:“不!袁长文不是我,我是那份觉察,觉察到一切的觉察。事实上,一切话语都应该这样说,‘我觉察到这钢筋是硬的’,‘我觉察到杯子可以装水’等等。”
光头:“可是,袁长文进了监狱,你不也一样跟着进去吗?”
袁长文:“反正那是袁长文,又不是我,担心啥!正好看戏,看看事情究竟会怎样发展。”
光头摸摸头皮,发现这样交流真尼玛累啊!
“可是,你不做选择吗?如果你只是那个什么觉察的话,你怎么选择呢?”
袁长文一愣,是啊,怎么做选择呢?
“如果一切都是袁长文的话,那么我该如何选择?”
难道没得选择?
只能看着袁长文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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