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江南气候回暖,万物苏生。
一条清澈的小河流边,玄袍少年坐在藤椅上,悠悠然垂钓。
河面,此时已经解冻,水流平缓,波澜不惊。
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河面磷光隐隐,反射着光芒。
丝丝缕缕的水雾,稀薄的,在河面萦绕不去,不时,飘到那岸边少年周围。
少年眯着眼,看似专心钓鱼,握着钓竿,一动不动。
少年的面容生得精致、白净,模样也俊美,继承了父母双亲的良好传承,虽是年幼也显现出了几分颜色。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却是束发的冠巾不时何时被河边的微风吹跑。
少年也不在意,就那么任由风儿吹拂着它,拨动那垂至腰间的长发,小小的面容上说不出的宁静、恬淡。
远处,在几十丈之外,有座石桥,不时有行人往来。
一辆辆车马行过,车辙声、马嘶声、行人谈话声,都是隐隐约约的,传到这里,也很淡很淡了。
少年独享这一份静谧。
“《水经》之名,还算贴切。入门之初,需得观想河流,汲取外界水气,凝练一点真水,成为法力种子。”
“这一步本不算难,观想的河流也不会影响到入门……实际上这一步还是借假修真的路子,观想什么本身都不重要。”
“重点在于反复锻炼、打磨那一缕河流湖泊或者海洋的真意,凝练出属于自己的真水。”
“同时,积蓄法力,化为河流湖泊海洋……这道法法力以磅礴渐长,几可比拟真正的深渊大泽。”
“凡人不知个中原理,狂饮喝水以为修行。不知修真法门,历来假借外物之虚,修成我之真实。其中关窍,无人点破,徒劳无功。”
“真传一句话,便是长生门。多少散修因此走入歧途,枉送性命?也不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关窍,当初填进去多少人命,才总结而出。”
“这每一篇道书,都是洒遍了前人的血泪,铺满了前辈的尸骨……”
“代代相传,前赴后继九死不悔,方才用人命趟出来一条修行之路。”
“字字看来都是血,篇篇道书重如山……且为那些年因此牺牲的前辈们行礼。”
在周迅眼中,能见到过往的前辈们在叹息、顿首、苦虑深思、彻夜难眠……
人影重重叠叠,有男有女,老少并存,粗略一看,不下百数。
观其行止,大约能够判断出,几乎都是散修……
他们都是曾经这篇道书的修行者、传承者,也是修缮者……
此时早已逝去,留存在此的,不过是一点执念,为少年深厚的灵性所感应,自天地之间,感应而来。
少年沉默下来。
“若无前辈们不懈努力,也不会有而今这篇道书。我周迅立誓完善此法,还请前辈们相助一二。”
语出至诚,周迅心意有感,这道书的开创者们留下的执念都是散去……
随之,一点冥冥之中的感觉,有些东西落在身上……
少年的思绪更加清晰了,想事情也变得更轻松,虽是只有一点点提升,但的确很明显。
“以我来看,这篇道书立意不浅,虽说前人只摸索到散仙成就,可不代表这根基有误。”
少年轻轻一挥右手,怀中的竹简上又添加了几百个墨字,正是曾经一派掌门的笔迹……
法力成就之后,这种种戏法无师自通,所以修道法者才会为人崇敬,原因之一便是这等神秘……
……
玉清道,下院。
小山坡脚下,有几处亭台楼阁,雕梁飞宇,晨钟暮鼓,正是一片繁华的道院群落。
小雨朦胧,淅淅沥沥,如牛毛,入细丝,润物无声。
一片静谧之中,有人自山下行来。
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已是浑身湿透。
这人经过山门时,拿出一块牌子一晃,便自如进入。
随后,这人走进一处阁楼。
在楼下走廊边,脱下身上沾湿的蓑衣斗笠,放在一处隔间。
一看,已经有几件同样的蓑衣放在那里。
“还好,我不是最后一个。”
这青年从贴身衣服里取出油纸包着的厚厚一封文书,看了眼,没湿。
长吁了一口气,青年,走到走廊尽头一间门,悄悄走进去。
几个人同样站在那,桌子前,有一人伏案翻着文书,屋内只听得纸张翻动的响声。
见他进来,几个同伴纷纷挤眉弄眼,示意。
“送来了?放在这儿吧?”
原来伏案之人已是看来,是一个头发全白面若婴儿的老者。
“可有什么异常?”
接过这封厚厚的一叠纸张,这老者顺口一问。
青年想了想,道。
“弟子所在并无异常,只是上月有个探子被人下狱,罪名是贪污主家财产,当夜就悬梁死了。”
“弟子事后查证,罪名确实,人赃俱获,数额巨大。”
“后来畏罪自杀之事,倒是那主家气愤,经了打点,不过也这是常有之事,这几年里时有发生。”
老者听了,缓缓点头,一边快速翻着这一张张白纸,一层灵光闪着,用道法解读其中内容。
“我早说过,这类探子犯罪,不必多管。”
“我玉清道树大根深,在籍门人就有二十万,这种有些牵扯的探子更是数不胜数。要是一一去管,岂不是永无安宁之日?”
“只有名列玉册,天赋异禀的真传弟子;或是修法小成,列入内门,授得上乘法门才算真正的玉清道中人。其余的,外门之流,一律不多管束,任凭来去。”
青年陪笑称是。
“那物你们几个找得怎样?仙域祖师可是下了法旨,务必不能走了那物!”
几个人都是苦着脸。
“宋长老,真不是弟子们不尽心,实在是无从找起。只有法器可以感应,还是只有十丈方圆。这一处处找过去,光是大夏找一遍也得几千年!”
“就是,还不知那是人是物,是死是活。要是死物还好,大海捞针也总是能找到。要是活物,那简直就是不可能!”
宋长老听着小辈们发牢骚,只是笑着,也不多说。
实则,他也是同感。
仙域玉清道飞升祖师传信,间隔诸多世界,交通不便,惜字如金,又或许是有所顾忌,因而语焉不详。
不过他身为长老,还知道得多些。
“祖师随法旨降下的,还有一颗灵珠,份属先天。那物据说就是这灵珠走脱的真灵,以灵珠抽取的一缕神光打入法器之中,便能在十丈方圆内感应那真灵所在。”
“可这先天孕育的灵珠,它的真灵如今早不知走脱多久,谁知还在不在这一界?虽说是诞生于这一界开辟之初不假,可祖师寻见这珠子时它就不在这方天地了!”
“多半那真灵早就不在这一界,也不知祖师作何想法,这等大海捞针之事,徒耗人力物力,不知为此耽搁了许多事。”
其实不光他这么想,门中这般想法的大有人在。
毕竟,玉清道而今人太多了,人多,自然想法就多了,对仙域祖师自然不敢当面辩驳,可这暗地里消极怠工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