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仍是心有芥蒂的雷横,李应则显得大气了许多,他立刻翻身下马,上前扶起郦琼,并说道:“得蒙诸位将军归顺我朝,陛下不胜之喜,也必然是恩命立至,赐功厚赏,然如今郦将军与诸位既是新降,我朝驻京东路兵马如今也皆奉诏令前来,待接引得投诚军马时,郦将军与诸位也不必率部急于北进,而是另有不世之功,专等各位唾手去取......”
郦琼见说微微一愣,随即与王世忠、靳赛相觑一番后,旋即也立刻道:“小将等几人,亦盼立得功绩、以表忠心,却不知陛下传下甚么御旨,使诸位率部齐出,而教我等效命协助?”
李应微微一笑,回道:“因郦将军与诸位肯率部投诚归顺,宋境江淮重地大片州府防备登时空虚,倘若此时我等趁势南进,又有深谙各处要隘州府边备兵事的郦将军引路协同,广取淮南东、西二路治下州府,却不是易如反掌?如今诸位甫一投诚便有如此建得头功的机缘,按赏钦授官爵,前途自是不可限量,岂非是陛下信任有加,而有意于郦将军同诸位重任委之?”
本来郦琼撺掇王世忠、靳赛等宋将各率部族哗变背反,挟持主帅吕祉北赴向齐朝投诚,未免夜长梦多,自然须尽快撤离原本的驻地,而与京东两路方面齐朝大军互通声息,且避免为其他反应过来的宋军军旅集结前来堵截。但是齐朝方面的反应却是如此迅速,在第一时间便立刻派遣各部精锐军马前来接应,甚至兵行迅疾,也立刻要将矛头指向江淮地带守备力量顿时陷入空虚状态的各处州府。
而要教齐朝相信己方这数万兵马倒戈前来投诚的诚意,本来也难免会再耽搁些时日,在此期间宋廷得知戎卫镇守江淮地区的主要军事力量大批被叛将郦琼策反,已经北往向萧唐齐朝投诚,也必然会竭尽所能亡羊补牢,调拨周遭军司兵马迅速填补守备空虚的淮南东、西二路治下大片州府。但如今齐朝却是不给宋廷任何收拾残局的时间,直取难免疆土软肋,不也正能将这次郦琼兵变对宋廷所将构成的致命影响发挥到极处?而郦琼也很清楚,也正如李应所言,因为他所策划的这场兵变,将使得齐朝能得以趁势吞下江淮地域大片疆域,如此破天大功,还愁不能得萧唐重赏厚封!?
是以郦琼听得李应说罢,固然是大喜过望,只是他也仍不免有些纳罕,心中正嘀咕道:难得萧唐肯信我等是诚心要去归从,也给了我建下如此破天大功的机缘,只不过...北面齐朝兵马前来接应进军,动作竟然如此之快,竟好似是未卜先知,而已早料到我必然会率领戎卫江淮地域的宋军诚心去投一般......
本来正史中南宋原隶属刘光世麾下的统制官郦琼,煽动王世忠、靳赛等宋将哗变叛乱,而先是扣押,随后诛杀到任新帅吕祉,而带领四万多宋军兵马,又裹胁得双方势力交界地域十余万百姓,却是投奔伪齐刘豫的那场淮西兵变,所导致的恶果便已十分严重,使得南宋与金国、伪齐对持的江淮重地骤然间处于极度空虚的状态,如此不但使得南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对金国采取主动进攻、收复故土的策略,终究仍是在金军侵攻之下,将两国主战场推进到了江淮地带中的淮河流域。
而如今萧唐建国称帝,宋廷方便也立刻摆出主动进攻的架势。结果仍是郦琼的倒戈背叛,几乎致使宋境内相当于一大军区内的守备力量空不设防,之前已所觉的萧唐也立刻决定利用这次机会大举南扩。而相较于南面诸路州府军民对女真金人更为排斥抵抗的心思,此时却换做是萧唐利用这次机会侵州掠地,却是使得淮南东、西二路治下州府齐军在郦琼所部倒戈兵马“带路党”的协助治下,所过之处,诸地州府县镇几乎是望风而降......
淮西兵变七日之后,位于淮南西路光州治下通往京畿、京西路的官道之上,数千宋军锐骑仓惶奔走,队列之中大多将士神情沮馁败丧,显然已再无死战的心思。而统领着这一拨骑军往西北面奔逃的大将王德蓦的一勒缰绳,绰斧回身眺望过去,他怒目圆睁,双眼当中仍似快喷出火来,也正咬牙切齿的嘶声说道:“郦琼你这厮...便是你与老子彼此向来看不入眼,好歹做了许久同僚袍泽的交情......想不到你这贼子竟做下如此谋逆大罪,倒戈投降、擅杀上官,还引来乱党贼军侵吞两淮州府疆土!俺如今虽势不如你,可直待朝廷再发大军来时,也势必要取汝狗头,为国除贼!”
然而王德实则也很清楚,论冲锋陷阵、战场杀伐,自己的本事固然远胜过郦琼,可偏生郦琼那厮非但也善战,而更长于与军中诸部同僚来往结交。任他王德再是剽悍骁勇,于组织、协调诸部将士,审时度势因时决策等方面的能力上似乎比起郦琼那反贼还差了些火候,否则的话如今也就不是那直属部队本来也只有五千多人的郦琼能煽动得四万多宋军将士一并哗变倒戈,而他却也只能率三四千嫡系锐骑逃返撤离,听候朝廷调任发落,其余本来隶属于刘光世统管的行营左护军禁军部曲,几乎也尽数归降于萧唐齐朝......
就算豁出命力战死守,面对军力占着绝对优势的齐朝大军,以及大批被策反倒戈的宋军兵马,王德自知也绝无可能再挽回大局,为今之计也就只有速速率领余部军马迅速撤离至京畿、京西等宋廷管控力度相对稳固的诸路治下,疾向朝廷陈情报急,待调拨他所部军马由其他军司主将统管,再从长计议如何夺回迅速沦陷的江淮地域大片的疆土。
然而王德与追随他的部曲军马生得两条腿、四只蹄子固然可以逃,可是淮南东、西二路治下州府城郭却逃无可逃。一时间大批齐朝兵马在郦琼乃至所部投诚将士的带领之下,于江淮地区广袤的地域上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往往一处县镇城池,只须百来军骑抵至城前,陈说来意、诏说安抚,便足以使得举城军民尽数投降归顺。淮西兵变后七天的时间里面,先有海州、楚州、亳州、宿州、泗州、寿州、濠州...等多处军州治下几近全部县镇易帜归顺,看来萧唐齐朝趁着郦琼策划的这场兵变趁势占据江淮地域全部州府县镇,也只是早几日、晚几日的问题。
而本来坐镇各处州府署衙的宋廷文武官员,再惊闻得齐军大举入侵锋不可当,原本戎卫江淮各处要隘的宋军将士大多却调转枪头,反倒成了萧唐攻取两淮疆域的先头部队,当中弃城出逃,意图速速返至宋廷陈情复命的有之,于齐军兵临城下之时,干脆大开城门,率司衙府署内一应官吏献城投降的有之...大局已是如此,治下城郭已经被齐军彻底隔绝开来,负隅顽抗却还能有甚么用?
当然除了绝大多数望风而逃、而降的宋廷州府府署官员,江淮地域中也不免会有个别执守一方,自问忠烈不负国家的刚直臣子身陷如此绝境,也仍抱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必死决心,依然竭尽所能组织治下军民严防死守,抗击大举侵攻的齐朝敌军......8)